来到三千台阶之顶的那人秀发如瀑,发梢染了银白,似是绽出点点淡蓝色的光芒,犹如星辰余辉,一件不怎么体面又明显大了一号的黑色衣衫罩在身上,将这道有些瘦弱的身影包裹了进去。
这人身子太弱,像是一阵风便能吹倒,只是那张脸太过可怖,让顶上的人不自觉都别开了眼去,不愿再看。
那小脸本是不坏,只可惜在整块在左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淤青泛紫,血红夹黑,像是臃肿的七星排列于容颜之上,白天可止野狗犬吠,夜里可住小儿啼哭,端的是吓人命短。
见了来人,叶枯眼神一凝,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最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人似是感受到了叶枯的目光,将那有些可怖的脸偏了,把目光落在了他一旁的江荔身上,片刻后就别开了脸,径直向着那一道横亘在白云渺渺之间,以云团铺路的天桥行去。
“姑娘且慢,这云桥还是看清了再走比较好。”
是叶枯出声提醒,周遭顿时有人笑出声来,倒不是为这提醒的话语感到好笑,而是为了那一句姑娘。
“这也能看出是个女的?”
“兄台真是好眼力,好眼力啊。”
正想云桥行去的瘦弱身影听了,转过身来,也不去理会旁人的讥讽,一双清澈的眼眸只盯着叶枯,口吐珠玉,声若远星,说道:“多谢公子提醒,小女已经看清,自是走得。”
“咦,没想到这人长得这么丑,声音竟然这么好听,额,姑娘莫怪,是在下失言,失言。”
一旁顿时有人讲出了心里话,却又觉得这样以貌取人有些失礼,赶忙道歉。
“这姑娘说她看清了云桥,也不知是真是假。”
“怎么可能,她才上到了这三千台阶之顶,难道只凭一眼就能把这云路看透了不成?”
“连庄墨都在这站了不下半个时辰才敢一试,她又是谁,难道天姿比庄墨还高不成?”
正当众人议论之间,一道声音自云桥另一端的山坪而起,透过一片白茫茫的云遮雾绕,荡在山中,也荡出了山去。
“庄墨,得入我门,善!”
一石激起千层浪,山脚下的人们闻得这声天音自云遮雾绕的山中传出,俱都炸开了锅,纷纷感叹其天纵之资,超凡气度。
“我就说庄公子一定能行,先前那模样,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仙君,如果连他都不能被选中,那我看谁都不用登这台阶了,直接回家各忙各的就是。”
听了这般有些偏颇的话语,非但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反而还赢得了不少赞同之语,众人对这位翡霞山庄大公子的推崇可见一斑。
至于那两位甘愿寄身庄墨篱下的千金小姐所在的世家,来人更是喜上眉梢,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风骨,贵人气度,笑地更是毫无半点遮拦。
庄墨的气度有目共睹,连叶枯都不禁心中暗赞了一声好俊的风骨,那些古灵门中的老头绝对没有看不上他的道理。
而往时古灵收徒,一应是只道其姓名,再补一句“得入我门”便好,断不会特地多言一个“善”字,那些仙长想必也对庄墨的天资极为满意,这才破格点出,以表心中得此佳徒之喜。
三千台阶之顶,不同于山脚下的热闹,鸦雀无声,许多人将目光从丑女身上收回,静下心来细细体悟云桥中的变化。
身前是山坪隐于云海之间,身后是三千台阶不见人影,能上到这里的人皆非俗物,许是被庄墨所激个个都发了狠,不甘人后。
他们当中有许多人是在今日清晨伊始便踏过了三千台阶来到了此处,却被这道云桥所阻,求路不得,去不到那一处另他们神往的山坪。
叶枯将江荔抓在自己胳膊上借力的手拨开,向着云桥前那一道背对着众人的瘦弱身影行去,所见是染了银白的发梢搭在宽大的黑衣上,让他一颗心难以平静。
似是知道有人匆匆而来,瘦弱的身影没有半分犹豫,迈步踏上了云桥,一步一步走入云霞之内,向着彼端的山坪而去。
她每一步都走的很稳,看不出半点牵强,只是此时台阶之顶的众人俱都沉浸于体悟云桥之变化,没人去注意这位丑陋的少女,这道瘦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