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野不让他回头。
夏野不想要他看见身后的场景。
夏野和他的身后是“deus”。
夏野不想让他看见现在的“deus”。
这是一道很容易列出的等式,并且也是因为夏野从未在他面前掩饰过什么,所以才显得这样容易察觉。
如果仅仅是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本可以通过其它更难以察觉的方式得到,不过不清楚是夏野并不打算对他有所欺骗,又或者夏野其实也不介意真的被看到——猜测有很多,但是在这方面的理由无论有多少其实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究竟是什么会令夏野出现“不希望被看到”的想法呢,狗卷棘心想。
夏野的冷漠在对比之下格外明显,他只在乎自己的咒言师,老师同学只能是连带关系,甚至大部分思考反向也是以“棘君会不会在意”为优先,大家对于他的了解也拥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并且相对的,夏野本身也对于这种奇异的相处状态拥有一定了解。
——是会冷漠到接近于诅咒师一样的程度,对于人命的漠视与冷酷,锚点仅仅依托了狗卷家的末裔,所有行为标杆皆以此定型,狗卷棘对于这一点同样很清楚。
但是既然夏野会清楚他能够接受这样的夏野……又为什么会不希望他看到某种情况呢?
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才能让夏野得出“棘君看到了会很难接受”的答案?
与“deus”有关?
……
不过或许是因为夏野的“坦诚”,狗卷棘察觉到这样一种情况,其实是极其迅速的。
所以他也同样会很快地在心底腾起困惑——“deus”现在是什么模样?
为什么夏野不想要他看见,究竟有什么……是他不可以看见的?
仿佛踩在上帝才有资格踩踏的土地,向下能够看到被“保护”起来的老师和同学,狗卷棘在这之前从未想过,夏野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不过如果放在现在的状态,他也莫名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无论是采用了什么方法,也不管夏野之前所说的“五条老师会被封印”究竟有没有可能发生,至少大家都没事,会令他的心头放下一块沉重的石头。
狗卷棘微微垂着头,余光仍旧扫在脚下的地面,除了他和夏野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他已经看不到刚刚“deus”的虚影了。
是缩小了?消失了?还是说……
也算不上毫无征兆的,狗卷棘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梦。
他最后一次做的那个梦。
***
“……好多血啊。”
熟悉的夏野蹲在木质的地板上,单手环着膝盖,并且手掌虚虚地搭在自己的脚腕上,似乎就这么把自己环成了一个粉球球。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夏野,做出这种缩成一团的动作的话,是看上去仿佛猫猫球一样可爱的状态,让人心痒痒地,想要把手掌盖在他头顶,把软软蓬蓬的粉发揉乱,又或者想要从身后把他托着膝盖抱起来,夏野很轻,抱起来也很轻松,怀里搂着温温软软的粉球球,其实是非常妥帖抚慰心灵的一种感觉。
——但前提是,在正常的情况下。
而不是像现在这种,温暖的橡木色地板上晕开黏腻的猩红,血泊中蹲着一个脸颊上被溅上血点的夏野,地上还躺着另一个,年龄要小一点的,头颈分离的“夏野”。
“该怎么办呢?”
杀掉了“夏野”的夏野喃喃自语道:
“尸体的话,很难处理啊……就算是烧掉,也有从骨骼或者牙齿被发现身份的可能性,并且,不能被认为‘夏野’已经死掉了。”
晦暗无神,仿佛蒙着一层灰膜的粉瞳微微转了一下,然后直勾勾地将视线落在了地面上。
“……看来,要藏在一个所有人都不会发现的地方。”
漆黑不详的咒力沸腾起来,然后缓缓流淌倾泻而出,将整具已经冰凉的了小小躯体包裹住,染血的消防斧被随意扔在一旁,被涂上红色的斧刃贴着地面,一起浸泡在仍旧在向外蔓延的红色液体中,并且随着逐渐变凉的血液一起降温,最后一齐归于铁器的冰凉。
在当时,狗卷棘在梦中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跟着降温的血液一齐发冷,地上躺着的“夏野”让他发冷,蜷缩成一团的“夏野”也让他发冷。
这短短一个梦境似乎对他透露出了很多事情,那个时候他甚至莫名地在想,如果夏野真的不知道他会梦到这样一种“清醒梦”,那么一定会抗拒让他得知这样一种“事实”吧?
如果“夏野”杀掉了“夏野”,那么他的夏野究竟是谁?
如果“夏野”要把“夏野”的尸体藏在所有人都发现不了的位置……那么,死掉的“夏野”又会在什么地方?
说起来,从未有人探究过这样一个问题……“deus”又是因为什么而形成的呢?
——
『可以将五条老师放下最底层。』
我妻夏野冷静地考虑着。
『动用“deus”的领域将所有敌人抹杀,虽然这也是更为快捷的一种方式,但是一旦出现一枚令咒的魔力不足的情况,就会发生意外。』
『令咒一共只有三枚,每一枚令咒都是极其珍贵的,能够支撑“deus”展开大型领域的魔力含量,棘君的魔力格外匮乏,所以想要“deus”展开如此大型的领域的话,令咒的存在是必须的,使用令咒的节省也是必须的。』
抱有着这样的想法,我妻夏野微微移动了一下目光,与能够透过领域分层预览看到他的五条悟对视了一眼,随后眸光一敛,果断做出了决定。
『最下层的千余改造人,以及成功拖入的咒灵,都交给五条老师处理。』
……
在十二个凌空聚成圆盘的领域空间里,并没有让被“困”的几人等待多久,很迅速就出现了令所有人都被扯去了关注度的情况。
五条悟所在的圆形石台,毫无征兆的就开始平稳下降,并且出现变动的也仅仅是他一个人,其他人脚下踩着的地面仍旧平稳并且不动如山,出现的变动也仅仅局限于五条悟一人——这很迅速就引起了其他人的警惕。
“没关系没关系。”
只不过,别人均神情紧张起来,五条悟却是勾着嘴角,并且还笑眯眯地冲着头顶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