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天,滕琰每天都同滕珙到郡尉府去,参与准备出城的工作。她穿着男装,在里面多加几层衣服,因为连日来忍饥挨饿,身上没有几两肉,连束胸都用不着了。
最主要的是耳朵,刘黑子就是从这里看出她是女子的。滕琰将头发在耳边各留出一绺,挡住了耳朵。而且,自从与刘黑子一别,她基本上就没怎么戴过耳环,尤其最近半年,耳孔已经不太明显了。
她的长相本不是那种娇嫩的女孩子模样,加上最近皮肤经过风吹日晒,成了浅麦色,长期干活,手也很粗糙,加上她大气的举止,她跟在滕珙身边时,并没有人太在意这个少年。再加上这个时候,谁也没心思去多注意。
她协助滕珙,努力做好一切的出城准备工作,这也算是一种大型活动的组织工作了,正是她所擅长的。而滕珙正好与她相配合,滕琰所不了解的昌平城内的一些情况滕珙都知道,而滕珙没有能力安排好的任务对她来说不是难题。
滕琰尽量低调,父亲每天都要嘱咐她不要离了滕珙的左右。非常时期,向滕珙打听她的人也很少,滕珙总是用一个“我弟弟滕二。”就打发掉了来人。
出城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了,日期就定在三月二十六日,除去要带走的干粮,就是弹尽粮绝的最后时限了。计划经过反复修改,已经确定。干粮已经做好,按滕琰的建议做的炒米和炒面,发了下去,只等二十六日晚上二更天,昌平的八个城门一同移走堵塞城门的沙袋,城门全部打开,几十个已经挖掘了大半的穿过城墙的地道也同时挖通,全城人按事先准备在各个通道口排好出城,邓郡尉和其他七名将领各率一只军队同时出城,在犬戎人发现后缠住他们,掩护大家。
不论计划怎样详细可行,大部分又经过演练,即使执行起来再顺利不过,昌平府里的人最后能逃出一半的人就不错了,邓郡尉和准备掩护大家的军人,基本就是九死一生,而那些自愿留在在城内吸引敌人的人更是没有半分生机,这些基本是一些无法出城的老弱和伤者。
可以想象那时会有多惨烈的情况发生,战争真是最残酷无情的。
这些大家都心照不宣,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邓郡尉的伤口并没有养好,仗着他原来身体不错,他只在床上躺了两天就起来视事了,看起来气色差一些,但他是一城的郡尉,在刘郡守病逝、杨郡监被斩后,负责昌平府的一切事宜,关键时刻必须得坚持住。
这些时间里,昌平府防守上不再吝啬各种武器的使用了,每当犬戎人攻城时,不说别的,箭象飞蝗一样射出去,压得犬戎人的气势大减,以创造最好的出城时机。还有就是粮食的发放,足够大家吃饱饭了,以便出城时能有力气跑得动。再等几日也是为了靠近月底,月光不明亮,黑暗中给犬戎人追击增加一些困难。
已经是二十四日了,这天晚上,滕琰要离开郡尉府时,被邓郡尉叫住了。随着邓郡尉一声“出来吧!”邓夫人怀里抱着年幼的小儿子,带着邓钰、和邓铎背着包袱走了出来。三个人早就满面泪痕,一见邓郡尉的面,又忍不住大哭起来。只有在怀里的小婴儿一点也不害怕,还转动着明亮的黑眼睛到处看。
滕琰心里戚然,邓郡尉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他想通了亡国亡天下的区别,让百姓和家小逃命,但他本人做为食君禄者,还是准备以身报国。他这是要把家人托负给自己。邓郡尉看着哭泣不止的妻女,把她们送到滕琰旁边,拱了拱手说:“拜托了,来世再见!”
虽然自己也没有多少信心,但面对邓郡尉殉城的决心和对她的信任,滕琰认真地对邓郡尉说:“放心吧,我若活着,一定保夫人和孩子们平安。”
说完,拉着邓钰的手带头走出去,她不忍再直面这生离死别的场景。今晚回到家中,还有一幕伤心的情景要面对,滕珙也要同邓郡尉他们一同去掩护大家,不知还能不能与家人再相见了。
从今晚开始,军队将集合在一处,整理装备,做最后的准备。
二十五日一早,犬戎人又发起了新的一轮攻城,昌平积极应战,时机还不错,最好的出城机会就是在刚打退一波攻城后的夜晚,敌人松懈的时候。
因为知道是最后一博,昌平这边一直压着犬戎的攻势,密集的箭雨使犬戎人伤亡惨重,刚过了中午就停止了攻城。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不知是谁首先喊了起来,然后就是满城到处都是这样的喊声,大家争先恐后地跑向城墙。
滕琰喘着粗气站在城墙上向下一看,旷野里清晰可见一片黑色的云海分成三路向昌平涌过来,飘扬的旗子上可以看出上面的“燕”字。
很快,这支全身黑衣的军队与犬戎人对上了,滕琰曾经觉得昌平的守军对上犬戎骑兵就好象羊遇到了狼,现在就是狼遇到了猎人。犬戎人最近被昌平的铜墙铁壁的防守折磨得士气已经有些低落,又刚刚撤退下来,现在在这支军队的攻击下,很快不溃不成军,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