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声道,“苏姑娘不必多礼。”
她是来为苏琬颖绾发的,便是孙氏昨日前去请她来的。
旁边的丫鬟已将锦盒打开,里面摆放着一把喜梳,样式极为精致。
都督夫人的绾发手法娴熟,她每动作一下,便有喜娘来念一句喜词,屋内人面上俱都是深深的笑意。
从梳发到绾发,镜中倒映着的都督夫人眸中的慈爱之意宛若长辈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苏琬颖想起了在都督府赏花时落水的场景来,那么多人在看热闹,唯有都督夫人为她解围。
命运果真奇妙,昔日在窘境中为她解围之人,今日竟是替她绾发之人。
都督夫人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面上的笑意因而愈深,“流言蜚语便是世俗常态,而要真正看破人心便需相处交心,若只是表面识人,倒也不必深交。”
手中的墨发光滑如锦缎,镜中倒映着苏琬颖的面容娇俏盈盈,极为讨人喜欢。
都督夫人将发绾好后,便是由着丫鬟来佩戴发髻步摇。
她站至苏琬颖身后,眸中带了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便是亲王妃的准儿媳。
她觉得甚好,想来亲王妃也必然是如此觉得的。
她突然想到了昨日孙氏的言语恳求之意,她言苏琬颖是个可怜的孩子,生母早早病逝,继母又是极为斤斤计较心思阴沉之人,如今出嫁,却是连绾发之人也寻不到的。
听了孙氏的话,都督夫人明白了为何陆世子要亲自写信与她,请她来为苏琬颖做绾发之人。
昔日落水之事她看得分明,那位太傅夫人也确实不是省油的灯,只是因着这些都是府宅的勾心斗角之事,她也实在不宜插手,便只是出言替她解围,并未再言其它。
她能来为苏琬颖绾发,也是从未想过的……
上妆、佩戴发钗不过两炷香的时间,苏琬颖端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清晰倒映着自己的面容——
她许久不曾这样浓妆艳抹了,脂粉厚厚的不知涂了几层,将原本白皙的面容遮住,唇上嫣红的口脂更是勿用提。
苏琬颖静静看着,内心极为平静。
这样的妆容与前世如出一辙,她几乎要以为上妆同出一人。
苏琬颖默,若再哭一哭,妆容岂不是更为惊悚了?
重活一世一切未变,唯一不同的大概便是她的心境了——
她再也不会傻乎乎到与喜娘吵嚷着说不喜欢妆容,因而气极将妆台上的物件全然挥落地面。
新婚嘛,不就是图个喜庆吉利,为什么要给自己寻不开心呢?
思及此,苏琬颖面上绽开了深深的笑意,只是小小的梨涡也不能幸免脂粉的遮盖,一笑间仿佛可以扑棱棱掉脂粉……
苏琬颖沉默许久,还是决定不笑了。
天色渐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自镂空的窗棂穿过,洒在妆台上,锦盒内的发钗步摇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凤冠霞帔穿戴好,苏琬颖感觉头顶沉甸甸的,她心中默默叹息,许久不曾这样盛装了。
因着重生前,在宫里几乎每日都需带着繁复的发饰,还要保持端庄沉稳之态,因而她很快便适应了此时身上的凤冠霞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