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挽奕垂眸,神色透出几分薄凉,他缓声道,“此事与太傅无关,他并不知道……”
承言帝打断他的话,兀自喃喃着“记得你刚学会握笔时,还来问朕要过字帖临摹,从没有人如此大胆。”
皇上的字迹,哪有人敢大胆临摹,便是有这样的想法都足以杀头,而身为帝王,也绝会允许有人临摹他的字迹。
可当时还是个小娃娃、刚会握笔的陆挽奕在某日入宫面圣时,奶声奶气的问天子要字帖临摹。
这一幕,逗乐了一向不苟言笑的承言帝,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理由疑心一个小娃娃,因此便亲自手把手教他如何运笔。
他难得的耐心与雅兴,要知道哪怕是他疼爱的大皇子都从未有过如此待遇。
虽只有这一次,可他至今都记得那一幕,记得那个小娃娃认真的模样。
现在立在面前的陆挽奕,似乎仍有那个小娃娃的影子,只是,他再不会那般同自己大胆直言了。
是的,他长大了,前程似锦。
而他,却将老去,奄奄一息。
时光荏苒,四季轮转,彼此都不再是当日的模样,而一个人得到了多少,便注定失去多少,作为帝王更甚。
他所失去的太多太多,得到的,却似乎只有皇位。
龙榻上,承言帝唇边似带了一抹笑意,极浅的,在满是皱纹的面上看着有几分渗人,他声音极为微弱,“你的字迹,与朕的有几分相似……”
“臣,不敢。”陆挽奕抬眸,眸中带了几分提防,“臣的字迹是临摹父亲,是父亲亲自传授。”
承言帝听着他的话,面上带了几分哀伤,“奕儿,朕并非这个意思。”
他误会了他说这话的意思,他说不敢……是啊,谁又敢言与帝王字迹相同呢?
他的提防很深,像是面对敌人一般,小心谨慎着,丝毫不敢有差池。
“奕儿……”他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模糊的眼眸这会儿逐渐清晰。
他终于看清了立在自己面前之人的样子,他缓缓伸了手,眼神浑浊无光“奕儿,你知道朕传你来……”
“臣,恳求皇上救世子妃。”陆挽奕跪地,姿态恭敬,身姿清挺依旧,似雪中的青青松柏。
他在求承言帝,以一个臣子的身份,求一国之君救自己的夫人。
承言帝摇摇头“朕……没有办法。”他没有多少时日了,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他说了陆亦钰便会听吗?不会的,说不定还要变本加厉,知子莫若父,他清楚的知道陆亦钰想要做什么。
那次在养心殿,陆亦钰也曾这样求过他,求一道圣旨,一道夺人妻的旨意,简直荒谬!
而现在,陆亦钰竟然真的这么做了,如此行为混账!
他一直在想,他怎么会有这样混账的儿子?
承言帝叹气,逆子如此,自己这个当爹的现在也是无可奈何。
还能怎么办?也只能看着他作死,看着他一步步把自己给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承言帝现在的心情,就像郎中看着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脑中只剩一句“没救了,等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