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龙榻上的身影悠悠转醒。
他未睁开眼，只是缓缓抬起了手，口齿不清重复道“爱妃……”
他声音嘶哑，像是喉间剧烈拉扯着的，他伸出的手像要握住什么，带着一丝急切的，微微颤抖着。
“臣妾在这儿。”高贵妃明白承言帝是何意，将自己的手搭入他掌心，继而俯身，柔声道“皇上，臣妾在这儿，您是不是饿了，臣妾这就吩咐下去……”
她话音未落，却听得承言帝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嗓音苍老，历经沧桑一般的“外面是不是……乱了？”
乱了，外面已是大乱。
高贵妃没有说话，承言帝却像是了然一般的，他缓缓道“朕知道……”他的声音极为笃定，且带了深深无奈的。
“终于来了。”承言帝阖了眸，说这几句话已是让他累极，他艰难的喘息着，面色灰青一片。
高贵妃恐皇上因此发怒，因而声音轻缓道“有御林军在，皇上别担心。”
“挡不住的……”没用的，陆挽奕不归京，谁也无法挡住四皇子的，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着摄亲王。
若是赤亲王也被他拉拢过去，那天下真的要易主了，一场大乱是注定了的。
高贵妃不明白承言帝此话何意，她看向承言帝，他紧紧阖着眸，若不是起伏的胸腔，定会以为他是在熟睡中。
“爱妃，朕想吃糯米鸡了……”
高贵妃点头，声音一贯的柔和“嗯，臣妾这就去重新做一份来。”
再看向承言帝时，却不知他何时睁开了眼，他的眸色浑浊，且黯淡无光，其中有着摸不清的神色。
“把小公主小皇子也带着吧，去御膳房，去吧……”
去御膳房？为何要去御膳房……
高贵妃看向承言帝，却见他眸中带了一抹笑意，“爱妃，糯米鸡做好了，你陪着朕吃，好不好？”
现在的承言帝，像小孩一般的，高贵妃点头，声音带了几分颤抖道“好。”
“记得，一定要带着小公主……小皇子……不要……不要让皇……”说到最后，承言帝的声音微弱到近乎听不清，他还想说什么，却皆被堵在喉间，随着喘息剧烈拉扯着。
短短的几句话，却是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他无力阖了眸，手垂下，整个人瞧着了无生息。
“皇上！”高贵妃大惊，出声唤着他，在看到他微动的指尖时，高贵妃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方才的慌乱，让她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良久也未能缓过来。
殿内恢复方才的安静，鼻间的药味极重，呛得人睁不开眼，甚至的，眼中会溢出泪来。
高贵妃看了眼落地的香炉，眼中酸涩，她兀自喃喃道“陈皮的味道，好重……”
继而，她唤来乳娘，带着一双儿女，迈步出了养心殿。
在将要迈出养心殿时，她顿住了脚步，回身看了眼内殿的方向，像要把一切都刻在心间。
转身离去时，她眼底一滴泪滑落。
无声的，却凝结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许多的，没有来得及说得出口的话。
这陈皮的味道，好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