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气力还没有恢复,而这一层迷宫,定然还充斥着无数面具鬼的“手下”,所以说,现在他这个状况,实在是太危险。长时间留在原地,是绝对不可取的行为,若是跟在晏临后头,倒是会相对安全一些,毕竟对方一路前行,要是遇到“面具鬼”,肯定也就随手收拾掉了。
这样想着,又过了一会儿,等力气恢复少许了,何太哀慢慢朝着少女离去的方向走去。
他没想到的是,前方岔路口才一个转弯,黑衣黑肤的少女就这么抱臂靠墙而站:“怎么这么慢才来?”
何太哀怔了一下,回道:“之前能力使用过度,导致脱力,所以先休息了一会儿。”
少女扭开脸,说:“我这样做,当然是开心得不得了。你不要以为,你跟虞师叔是同学朋友,就能以长辈自居来教训我。”
何太哀反应过来对方此时回答的,是针对离开之前的那个问题,他笑了一下:“大小姐,我哪里敢。”
少女将脸转回来:“那尊‘黑玉’鬼呢?”
何太哀心头原本才一松,这会儿少女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倒是叫他做贼心虚紧张了起来。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面上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
女孩子那双猫一样的眼睛看过来:“你把他留在原地不要紧么,不需要我动手替你补刀再处理一下?”
何太哀轻声道:“那倒不用。”
因为,齐想绝对是已经死了。
被“黑玉”裹挟住,便无法呼吸。如果是鬼体,倒是无碍不会有事,但一个活人,处于全然封闭无空气流通的环境里,又能坚持多久?只能是一个“死”的下场。
在和“面具鬼”对峙,做出舍弃“玩家队友”的这个选择时,何太哀选择的“舍弃”,就并非将“玩家”的性命交给“面具鬼”这么简单而已,他所选的“舍弃”,实则是由他亲自终结对方之命。
不错,他向“面具鬼”撒谎了。
不管他怎么做决定,“面具鬼”都会追杀他,而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变成“面具军团”的一员。交出“玩家”的命,是不可能换取自己存活的可能,这在一开始,何太哀就知道了,所以,他由始至终,都是在“耍”面具鬼。
被“黑玉”裹挟住的“玩家”,早在内里因缺氧而慢慢断气,但从外观上来,是叫人看不出所以然的。他用“玩家”换取的,从来都只是一个拖延之机,“玩家”最后丧命,也只会是丧在他手里。
若是计划不出差错,当时,如果“面具鬼”答应了他的提议,那么,他这会儿,应该就是独自逃离了面具鬼的攻击范围,并同时成功收割了一名“玩家”的性命。
结果没想到“面具鬼”一副中了邪的模样,弃“玩家”不顾。不过,就算当时晏临没出现,自己即便是出了意外,至少也能折损掉一名“玩家”的命,虽然只这一命之差,可说不定就是能让面具鬼完不成任务而死的关键,搞不好就给自己报仇了。
唯一对不起的,还是死在自己手里的这名“玩家”。
对方到死,都信任着自己。
但,不管过程如何,这名“玩家”都是没可能活下来的,区别只在于是死在他手上,还是死在“面具鬼”的手上。
——与其让对方被诡异的“面具虫”钻入体内,还不如自己直接动手。
当然,何太哀也知道,这一个解释,不过是个自我安慰的粉饰借口。事实上,他动手的理由并没有那么冠冕堂皇,说到底,他不过是更多得考虑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但,对方确实也没有继续留在这个副本挣扎的必要,当时的情况,还不如早点“死亡”进入下一个副本。
晏临收敛了之前那般轻佻模样,她走在何太哀前面,也没回头,只是问:“你在这一层,有没有遇到其他玩家?”
何太哀摇头:“我不曾遇到,你呢,你怎么会从天而降?”
晏临:“这迷宫顶上有好几层,我是从最上面那层下来的。当时也不知道是谁打破了地面,一路通到这一层,我发现之后,不过是跟着‘地洞’来到了这里。或许我们再转转,就能遇到那名玩家。”
何太哀心想,不巧,那名“玩家”已经死亡,而且你也亲眼见过。
“也许那些‘地洞’是鬼物所为。”
晏临侧目:“你希望是鬼物所为?”
何太哀:“当然不是,我只是提出这样一个假设。”
晏临突然道:“也不知道之前那人,有没有开辟出新的‘地洞’。”
她这样说着,是朝何太哀伸出手:“你抓紧我。”
何太哀看了看晏临,一时没动。
晏临不由瞪了何太哀一眼,她无心瞪人的模样,居然也是风情万种:“你还怕被我摸一下就怀孕?”
何太哀只好伸手将晏临的手握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晏临单手牵住何太哀,另一只手抛起手中羽扇。只见那面黑色的羽扇浮于空中,霎时变化,竟又变成了何太哀初见时的那般大小。
少女执扇,用力一舞,狂风一下子由扇而起,犹如无形的浪涛奔涌于整座迷宫之内。风声呼号,远处能听到尖锐的地鸣声。晏临侧耳听了一会儿:“这地方只有从上至下开出的一道口子,再向下的,却是没有了。”
何太哀想了想,道:“说不定这是最后一层。”
晏临:“也说不定是对方遇害,所以没办法继续再向下。之前打你的那个鬼,是不是挺厉害。”
何太哀心里有鬼,倒是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事,他转而问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去找‘bug之门’?”
晏临收起羽扇:“你果然跟虞师叔关系很好,他连这都告诉你。”
何太哀:“毕竟我之前和他闯副本的时候遇到,也有帮他一起找。”
晏临笑道:“我知道,我只是开玩笑,但你这样急于解释,看来,你很怕我师叔?该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比如,你亲眼看到有男生追求虞师叔,然后被殴打得很惨?”
何太哀干笑:“哈哈,那倒没有。”
晏临:“你一路过来,有看到什么画着粉色爱心的东西么?”
何太哀自打从底下鬼怪聚集地上来,就一直被面具鬼缠着没处去,哪里有时间干别的事:“我没有见到,你一路下来,有见到么?”
晏临:“我也没。不过,主要是因为我也没仔细检查。这次副本空间太大,我的能力又不擅长搜索,所以一路过来,只是想快点找到其他玩家,如果能找到剩余玩家一起行动的话,倒是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何太哀想了想,说:“也许大家进入副本的时间,有个时间差。也许他们在上面几层,只是同你刚好擦肩而过了。又或者,他们遇到鬼怪已经遭遇了不测。不过,不管是哪个答案,我们都应该以找‘门’为主要。我是这样想的,你觉得呢?”
晏临:“正是如此。”
她说完,又牵着何太哀继续往前走。
何太哀想把自己手抽回,晏临回头,迷宫里微薄的光线,将她蜜色脸颊的轮廓,给勾勒得分外清晰:“你怕什么?我是怕你被风吹走,这才牵你的。”
因为这答案正正经经又理由充分,何太哀也要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了,但被对方这样牵着,总有点微妙尴尬,而一尴尬,何太哀就忍不住抛出虞幼堂作为话题:“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为什么喜欢你虞师叔?”
听见这个问题,晏临沉默了一下,随后她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好看不可以么——反正,你们也觉得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吧?”
何太哀:“你这样说了,那‘好看’就不是真正的理由。”
晏临不置可否:“真正的理由?什么又叫真正的理由。”
何太哀:“其实,你师叔逗起来挺好玩的。”
晏临:“……?”
何太哀忍不住笑:“他很生气的时候,看起来就像要哭。”
晏临:“……”
何太哀:“但事实上他根本不是要哭,他就只是生气而已,于是就特别有意思。”
晏临:“虞师叔知道你是这样想他的么?”
何太哀连忙道:“我就只跟你一人这样讲,你可千万告诉别人。”
晏临也忍不住笑:“你还知道怕。”
何太哀:“我怕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发起火来可凶。”
晏临:“他一般也不发火,我做些惹他生气的事情时,他顶多用‘错金银’把我吊起来,你又是怎么气他的?”
何太哀一脸隐秘:“你想学是不是?”
晏临扬起艳丽的一张脸,虽然没表现出来,但确实心中有几分期待。
何太哀:“那你之后别乱调戏我,我就教你。”
其实晏临自从自己的青蛙内裤被曝光之后,就对着何太哀有点心理障碍下不了手。这么丢脸的事情被人看到了,她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自己是何太哀,那她一定是不会对一个爱穿青蛙内裤的幼稚小丫头片子产生什么兴趣的。以己度人,她自己都这样想了,想必何太哀也是如此。
然而因为如此一个小小失误,导致计划全线崩盘,她又觉得不甘心。极度的自负和微妙的自卑掺和在一起,使得她对待何太哀的方式也变成了一个“四不像”。
那一点争胜心又冒出来,晏临做出不屑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我这么多年下来,在气我师叔一事上,也是颇有心得的,不需要你来教。”
何太哀一脸遗憾:“是吗?我原本还想和你交流一下心得。”
晏临忍不住:“你同我师叔怎么认识的?”
何太哀:“我和他是同学啊。”
晏临总结:“那你认识虞师叔,还不到一年,我认识虞师叔,都有差不多十年了。”
何太哀忍住笑:“哦。”
晏临挑眉:“你‘哦’是什么意思?”
何太哀:“我就是‘哦’一声,也没别的意思。”
晏临:“我不喜欢你说‘哦’,你之后都不许说了。”
何太哀心想,明明就是个小女孩嘛,非要扮演成熟风情万种的样子。他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注意到脚下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些浅粉的纹路。
那印记一路向前,一直蔓延到转角处,便叫人看不见后续了。
晏临自然也同样注意到:“这是‘bug之门’的花纹,我们这是找到了?”
何太哀隐约觉得有点奇怪,这纹路“心形”的模样并不鲜明,只是一片驳杂的线条,这与他见过的“bug之门”颇有点差距。因为,那些‘门’,“有一说一”,条纹清晰,哪像这个,混沌不堪地拖曳出来,无序,无规,总让人觉着……
有些不对劲。
不过,他统共也只见过2扇“门”而已,这数量有限的经验,确实称不上是什么范例。也许有些“门”就是如此模样也不一定。
但晏临大概也觉得有些古怪,所以才会同样不确定地问了他一句。
何太哀收起之前的玩笑之心,严肃道:“不一定是,我们小心些。”
晏临也点了点头,然后她二话不说,召起扇子,便是掀起一阵大风!
狂风过后,并无异样发生。何太哀神色暂缓:“大概是我过于敏感了。”
他这样说着,两人沿着路上粉色藤蔓的形迹向前,一直到拐弯,地上花纹不断,持续向前蔓延,这都有些不大像是某样东西上满溢出来的花纹,而是像某种指路标识。
也就是这时,忽然“卡啦”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的声音,何太哀侧目一看,就看到旁侧墙壁上的棺材被打开了,无数苍白的“面具”,洪水倾泻一下,密密麻麻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