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何太哀着实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他努力回想陷入如此境地之前的记忆,在那很长一段时间的黑暗包裹浸没之前,便也就是他在游戏里和器灵对峙的事情了。所有具备画面的印象,全停留在器灵抱住他下达诅咒的最后一幕画面里,随后黑暗便倾覆而来。
他在黑暗里挣扎至如今,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在以现在这个古怪的样子,出现在温婪的床……不,是房间里,一切都是未解之谜,一切都显得如此扑朔难解。
器灵对他的诅咒是“不伤不死不生不灭”,难道实现如此这诅咒的方式,就是让他以这种形态一直给温婪当个死人抱枕吗?想想确实是令人寒毛直竖的恐怖,而且也的确是距离“不伤不死不生不灭”不远了。
此时的何太哀,也没别的选择和办法了,只能安静如斯地做一个抱枕。好在温掌门当真是将他视作一件死物,往好的方向去想,至少他现在不会被对方一见面就放火烧烤。做一个抱枕,总是要比做个焦黑死鬼要好,对吧?
鬼怪自是不必睡觉的,何太哀干躺了一宿,听着耳边浅浅的呼吸声,没想到温婪醒着的时候如此暴躁一矮子,睡着了之后,倒是相当斯文安静,是既不打呼也不磨牙,连入睡后的姿势都没怎么变过,光只是一个劲地挂在他身上。
为什么他这么惨要给一个男的当抱枕?但仔细想一下,如果是给女生当抱枕也不会令人更加愉悦,而且还会显得他很像一个变态。
一夜过去,温掌门没言没语的就起床离开了房间。白日里,照常有两个年轻的弟子进入温婪房间打扫卫生。然后何太哀注意到,对比晚上,在白天的时候,他很明显感觉到了一种疲惫虚弱。
就在他强打起精神,努力调整这般精神状态时,屋里那俩男生,突然有一个开了口,语气显得非常疑惑:“你感觉到了吗?这间房子里,有鬼。”
另一个吃了一惊道:“有鬼?你真的感觉到了?”
何太哀:“……”
何太哀顿时秒怂,没错,这里真的有他一个鬼!
天师府的人,一个个的可都分外厌鬼如仇。如果现在他被发现,哪怕对方只是两个小小年纪的小萝卜头,那他们也绝对会出手想办法弄死他。
先开口怀疑的那个男生一时没再说话,另一个男生便道:“我感应很弱,但我知道你感觉向来很敏锐,你真是见了鬼了?”
就在何太哀怂到气息一蔫的时候,觉得有鬼的男生重新开了口。
“不,现在没有了。”对鬼气感觉非常敏感的男生,有些困扰的,“刚刚的时候,明明……可能是错觉?”对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并不太确定,“大概是之前花长老出的试题,让我的灵识在一定程度上被混乱了。想想也是,掌门的房间里怎么会有鬼。”
“嗨,可不就是这样。我以前的时候,觉得‘游戏’难,自从‘游戏’没了之后换花长老每年出题,我才知道,以前的‘游戏’测验究竟有多简单。哦,说起这个‘游戏’,你大概不知道的,因为你入门好晚——”
“我知道。”
“啊,你知道?”
“‘游戏’被窃又堕化作乱的那一年,我哥哥也在,他进入过‘游戏’。”
何太哀一怔。
屋里两个男生,从这两天的言谈来看性格,一个性格分外跳脱,另一个——也就是发现鬼怪的这位,却是没显现出什么特别的性格特征,非得找个标签的,那就是有些时候,还算挺擅长冷嘲的。
此时那个性格跳脱点的开口问道:“你哥哥是?”
“不说他了,提他也没意思”
“哈哈,我猜你哥哥很优秀,你是活在你哥哥的阴影之下,所以才不想提你哥哥,是自卑了吧?我猜的对不对?哈哈哈!喂?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变得好难看。”
“……我似乎又感觉到一点鬼气,它好像,好像——”
“好像怎么了?”
男生轻声道:“好像是在掌门的床上。”
室内一下子陷入死寂。
何太哀屏住呼吸,他静等了一会儿,然后就听到那个发现鬼气的男生继续道:“奇怪,又没了。可能真的是我的错觉。好了,我们全都打扫完了可以走了,傻站在这儿做什么?”
“你真是的。刚刚吓死我!老说我该吃药,我觉得你现在才是真正需要吃药。”
两个天师府的小弟子离去了,想来他们没有把这件事跟温婪说,因为这天回来,温婪并无任何特殊的表示和反应。夜间,身侧绵绵长长的呼吸声就在咫尺,对方显然是睡了,但是何太哀越来越清醒,并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感知似乎正在复苏,好像下一秒就能动起来。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充盈的鬼气突然上涌,何太哀的手指轻轻动弹了一下。这还是自他清醒以来,第一次如此明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然而还没等他复苏更多,身旁的温婪却是突然自睡梦中惊醒。
“又造反?”
被打断睡眠中途醒来的温婪表现得非常暴躁,何太哀只觉周遭温度猛然暴涨上升,然后一股蛮横的灵力被打入他的身体内,五脏六腑都好像在焚烧一样地痛,而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重新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牢牢地禁锢住了。
之后一连五六天,都是差不多的如此情况。
何太哀也终于发现自己被做成抱枕的原因,对方这是在监管他。
此时此刻,要是还不明白自己如此的状态,是因为被人封印着,那他便也是傻的了。
白日的时候,何太哀身上的鬼力会变弱,但到了夜间,他的力量则会增强。那层无形的封印,是无法困住晚上的他的。而温婪将他置于床上,便是为了能够在他破封泄露出鬼力的时候,及时地将他重新封印。
一旦他有复苏迹象,温婪就会第一时间惊醒。难怪,难怪事情是这样。还有比做成抱枕更贴身的拟态形容吗?也没了。
可为什么温婪不直接杀了他?这样岂不是更省事。
每次被重新“封印”的时候,那感觉都很痛苦。但这么着当一个活死人抱枕,也让人感到很痛苦。与其一直当抱枕这么痛苦着,不如试图破封被罚。因为都很痛苦,但努力破封的话,说不定他就真的可以破封而出然后逃走,就不用如此饱受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