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诺城知道纪斯有很多秘密,但他不会主动过问,也不会刻意提及。
越是觉醒到深层,越是对人对事讳莫如深,自从他迈过了“心念即咒语”的门槛,司诺城算是彻底理解了纪斯所说的“梦境即现实”的道理。
因此,哪怕他心存疑问,也会先按捺再观察,看看能不能问。有些话题,除非纪斯愿意开口,否则他绝不多说。唯恐一不留神,说出的话变成了言灵,做个噩梦变成了现实,那就糟糕了。
不过,既然是纪斯主动提起的“破局”,那么……
“我们要破的是什么局?”
“死局。”
纪斯的手顺着黑豹的脊椎抚到它的尾巴,一点点消去它的不安:“为了偿还一段因果,我选择了这里。同样的,在我做出‘选择’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因果的大循环开始形成。”
“大循环?”
“你可以理解为莫比乌斯环。”纪斯轻轻捉住黑豹的尾巴,将它的尾巴尖塞进兽口,“就像它这样,首尾闭合。”
黑豹甩开尾巴,兽瞳眯起。片刻后,它还是蹭了蹭纪斯的掌心。
“你也可以理解为太极、衔尾蛇和无限符号,概念是互通的,只是表现方式不同而已。”纪斯说道,“宇宙对‘时间’没有定论,而多维空间的存在足以让‘过去’、‘现在’和‘未来’在同时进行。”
他侧首,微微扬起脸,虽然双眼注视着司诺城,却又像是透过他在看着什么。
“比如你,司诺城。”纪斯忽然道,“你的人生在我的眼里,就是一场已经成型的电影。过去、现在和未来,我可以随意跳动到任何一个时间点,去看‘电影’在那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事。”
“所谓的命运就是如此。一段人生,一场电影,就是‘格局’。”
“所谓‘破局’,就是你跳出了屏幕,把握住电影的进度条,甚至还能在电影中加入变数,把它变成另一部电影。”
“我是变数,司诺城。”纪斯笑道,“而你们,是电影的编剧。我给了你们跳出‘屏幕’的权限,能不能把悲剧改成喜剧,在于你们自己。”
他缓缓起身,看向“陷入沉思”的司诺城:“我希望这个‘环’,是以喜剧结尾。”
“你明白了吗?”
司诺城微微颔首:“道理我都懂,但是——”他的目光骤然变得犀利,“你老实告诉我,你看了我哪个时期的事?是婴儿期还是青春期?”
他婴儿期裹尿布流口水,青春期变声长了一颗痘的黑历史被发现了吗?
纪斯:“……看了未来。”
司诺城心满意足:“嗯,未来的我是不是世界首富?家庭美满,事业红火,还成为了最强的觉醒者。”
纪斯想起死局的细节,恶劣一笑:“不,在‘电影’里,你破产了。没结婚,没亲友,没子嗣,虽然成为了最强的觉醒者,但是最后——没救了,等死吧。”
司诺城:……
这种垃圾电影,一定没有票房!
……
幽暗的野林深处,纪斯把玩着一片枯叶,指腹摸索着叶面的纹路,从茎到络。它就像是生命树的缩影,有根系有枝丫,有生也有死。又像是“人”,从茂盛到枯萎,落叶归根。
所以说,万事万物极为神奇。大的套着小的,小的影射大的。宇宙浩渺,天地广阔,但有时,宇宙正是一粒微尘。
就像现在,心防极重的黑豹终于接受了司诺城的安抚,当它躁动的情绪趋于安静,当司诺城的眉心触碰它的额头,人眼看到的始终是“人与动物”的亲近,可落在纪斯眼里,是两个灵魂的互相理解。
“嗷呜……”黑豹低低呜咽。
“你想告诉我什么?”司诺城顺着它的皮毛,“是在难过吗?”
倏忽间,司诺城抚着黑豹的手一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刚清晰地“看见”了一栋别墅,里头的大理石地砖上流淌着鲜血。
他垂眸,眼底有暗金色的数据流在涌动。出于灵魂的本能,司诺城将额头抵上黑豹的额头,喃喃道:“请让我看到。”
“让我,透过你的眼睛看到。”
“嗤啦”一声,仿佛是电流炸开的轻响。以黑豹为媒介,以记忆为载体,司诺城“听见”了野兽受伤的吼声,也“听见”了数种语言交流的内容。
很模糊,但还能辨识。
“三只……运到黄金海湾,会有人买单。可惜死了一只幼崽,不然……”话音断续,很快没了声。
司诺城感觉有一张嘴叼起了“自己”,在晃荡之中,他被送到了车尾的边缘。有什么东西在把他顶出去,是极为熟悉的……母亲的味道?
紧接着,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几乎失去了意识。
冰冷的雨水砸下,“他”在水流中呜咽。体温在一点点散去,沉重的眼皮却硬撑着睁开。“他”发出悲鸣,在向这个世界求救,在呼唤自己的母亲。
“喵嗷……”声音越来越微弱,呼吸越来越浅薄。
直到,一双手落了下来,干净清爽的男声传来:“猫吗?”
温柔地抱进怀里:“别怕。”
回忆戛然而止,黑豹的情绪突然失控。它的心底弥漫着沉重的哀伤,几乎是毫无理智地攻击了司诺城,把他当作假想敌似的咬上来。
可惜,觉醒者的防御不会被黑豹轻易攻破。
它一口咬上了覆盖金线的胳膊。待回神时,黑豹的双耳往后倾斜,立刻撒开嘴退却,三两下消失在更幽深的黑暗中。
司诺城豁然起身正想去追,却又猛地止步。
“你看见了什么?”纪斯转动着落叶。
“偷猎者。”司诺城直接下了定论,“但直觉告诉我,事情不止偷猎者这么简单。我看见了一栋染血的别墅……总之,先与他们汇合再说。”
左右这头黑豹就在这里,跑不了。
“好。”纪斯松开手,落叶便顺着风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