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蕊从小被徐远桥捧在手心长大,嫁人后虽然跟黎思明聚少离多,但在黎家也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
四十多岁的女人还像温室里的花朵,天真娇憨。
也许是文艺工作者的通病,徐君蕊清高且单纯,对人情世故都知之甚少,更别提牵扯利益时一群人明里暗里的尔虞我诈了。
但自己的孩子,总归还是了解一些的。
徐君蕊看着黎俨脸色,小心问道:“你外公让舅舅去公司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不等黎俨回答,她笑着揉揉黎俨的头发:“俨俨,那可是舅舅啊。”
如果不是徐君复当年有些执拗,不想服从于徐远桥对他的人生规划,现在的徐氏也肯定是徐君复的。
算起来还是他们母子捡了漏,徐远桥有让徐君复进公司的意思,再加上徐君复本人也愿意,公司各个部门都有自家人管理,这才是两全其美。
黎俨抬眸,难得没有痛快的答应徐君蕊的要求。
反而自顾自说道:“妈,你知道我在国外一年学完三年的金融管理课程有多难吗?”
徐君蕊莞尔一笑:“妈妈知道俨俨有多聪明,外公舅舅也经常夸你......”
“那你知道我从接手公司以后从来都没有在十二点前睡过觉吗?”黎俨抬头问道。
徐君蕊微微一愣。
黎俨看着对方,眸色一片暗淡:“我刚进公司所有股东和经理都说我是只有学历的空降兵......”
“开会不允许我发言,做好方案立刻就会无理由被驳回,投票选举面试的权力都没有。”
他以为重生前那些距自己很遥远的记忆已经不怎么清晰了,没想到现在在徐君蕊面前,他就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细数过往。
时光抬眼,往事历历在目,他也从没有释怀。
黎俨自嘲一笑:“我从来不敢跟外公说,怕他觉得我娇气、不能吃苦。”
徐君蕊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自己从零开始建立公司都会比那时候在徐氏挣扎要来的容易。”
黎俨继续道:“去应酬喝酒喝到胃出血,邵昱送我去了医院,我只输了半天液,又被叫回公司继续开会。”
徐君蕊脸色有些发白,然而黎俨还没有说完,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开会的内容是否决我花了一个月时间跟hdmi谈的项目,就因为我翘了半天班去了医院。还好他们没成功,后来这个项目赚了多少您也知道。”
因为这个项目,董事会发现了黎俨的重要性,他也终于有了话语权。
没两年他已经成长到了可以跟霍止翊搏一搏的地步,对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动声色的退让,黎俨得到了m国的代理权。
结果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徐氏自那以后才重回巅峰。
听着黎俨表情平淡的叙述这些经历,徐君蕊嘴唇颤抖道:“妈妈都不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
她眼圈微红:“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告诉我们呢?”
为什么不告诉徐君蕊,黎俨想了想。
大概是少年坐上高位,卯着劲想靠自己争一口气。
想告诉别人他有能力撑起徐氏,有手腕让看笑话的人心服口服,他的才华撑得起他的野心。
而对自己到底是如何成长起来、有无可以共进退的伙伴、内心是否焦虑挣扎过却对最亲近的人都始终守口如瓶。
黎家的男人,打落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即使雄心壮志会被现实打得粉身碎骨,但也要一块一块从地上捡起来,然后重新上阵。
是黎思明从小就教他的道理。
在他死后,黎俨时时刻刻谨记。
他凭一己之力把徐氏拉回正轨,没有人不佩服黎俨在生意上的精准毒辣。
过往受过的嘲讽和奚落被时间抹去,像是从来都不曾存在。
黎俨垂下眼,徐君蕊紧紧握住他的手,而他心中毫无波澜。
这些不过是他曾经遭遇的百分之一,更痛苦的事徐君蕊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妈,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黎俨敛去眼中情绪,再抬起头来已是神色如常。
他话头一转,淡淡的笑道:“外公让舅舅来公司可以,让我帮他安排部门和职位吧,我真的不想让舅舅受到我当时受到的委屈了。”
以退为进,看似黎俨后退一步,实际主动权从徐远桥和徐君复那里悄然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徐君蕊闻言松了口气,睫毛上欲落未落的泪珠顺势滑落下来。
黎俨替对方擦去脸颊旁残留的泪水,眼底全是不为其动容的清醒,眸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这次,徐君复不会像上一次那么如意了。
......
夜色已深,霍止翊刚把盛睿送回家。
盛睿絮絮叨叨了一个晚上,把自己灌醉以后倒头就睡。
自从黎俨知道盛睿有时候会睡在他这里,霍止翊就没再让盛睿来过他这,虽然今天盛睿受了刺激,霍止翊还是把人扔回他自己家去了。
刚到家没多久,门铃又响了。
霍止翊皱了皱眉,在玄关的电子屏幕那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