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突厥族王子突然起身,酒案上果盘哐当落地。
在众人犹未反应过来时,他手臂拨开挡在路上的舞女,大步走来。
姜千澄正侧过脸与身边人笑着交谈,忽然听到一阵有力的脚步声靠近,再转头,一生得人高马大的男人赫然立在她案前。
他一把抓住姜千澄的手腕,将人狠狠地拽出酒席。
四周喧哗声迭起,果酒杯盏洒了一地。
男人手臂好似铜铁铸成,手上力气大得惊人,捏得姜千澄手腕发白。
她另一只手抓住酒案边缘,不让自己被拖走。
身后太监宫女吓了一跳,围上来帮她,男人仰头大笑一声,一下甩开姜千澄的手腕。
姜千澄重心不稳,往后小退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子,惊魂未定中,见男人又朝她走来。
一直立在暗处的侍卫终于回过神来,零零散散往这处奔来,将阿史那赫连围在了中间。
侍卫们让开一条道,金吾卫参军走过来,冷声呵问道:“赫连所为何事?”
剑柄上他的手,微微动了下,仿佛下一刻就会拔剑出鞘。
阿史那赫连看在眼里,嘴角向上扯开,开怀道:“不为何事,拉你们昭仪娘娘出来玩玩。”
他说的一口流利的京话,引得满殿一片哗然。
突厥族乃落后蛮夷,民风混乱,民智不开,各部落常年靠烧杀抢掠为生,抢衣食占土地以习以为常,抢女人更是屡见不鲜。
他说的“玩玩”是何意思,众人怎会听不明白?
姜千澄手攥着衣领,眼睫毛不停地颤抖。
那边突厥族使臣团慢一步赶来,几个魁梧的彪形大汉推推搡搡,挤进人堆里,看到大周的士兵拔剑,皆面色大怒,一下拔出腰间短刀,刀尖对准侍卫。
众人见状,齐齐排开一排。
殿内充斥着紧张的气氛,剑跋扈张,一触即发。
阿史那赫连忽然大笑,虎步龙行,一把扯开挡在面前碍事的侍卫,随手把人扔到地上,往姜千澄所立之处走来。
一步、两步。
姜千澄接连后退,身边的众妃更是惊慌失措,尖叫地起身,躲到一边。
有侍卫跑上来,被突厥族的人挡住,场面乱做一团。
阿史那赫连步步逼近,姜千澄被逼得没有退路,背靠在柱子上,她瞳孔微张,就在以为他下一步会干出何惊人之举时,他直接在姜千澄面前单膝跪下,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片刻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只番红花,双手呈上送到姜千澄面前。
“昭仪娘娘国色天香,赫连初入京城,就听闻娘娘的芳名,心中仰慕久矣,今日一见,果真配得上倾城二字,赫连特此呈上我们番邦的红花,向娘娘表达心中爱慕。”
一朵花放在男人掌心,花瓣巨大、颜色艳丽,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只是番红花的花香与他衣袍上沾有的羊肉腥臊味混杂在一起,发出刺鼻的味道。
姜千澄侧开脸。
阿史那赫连隆鼻深目,面庞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凿一般,那双深邃的眼睛闪着晦暗的光芒,仿佛能吞噬人的沼泽。
“怎么,娘娘是不准备收吗?”
这话看似是问话,却不容姜千澄一点反驳。
阿史那赫连将手抬高了一点,气势阴沉咄咄逼人,烛火照出他宽阔的影子,顺着殿柱往上攀爬。
偌大的殿内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有瞪圆眼睛的,有捂嘴窃窃私语的,还有讥笑幸灾乐祸的......却无一人敢上前。
姜千澄手放在腰后,指甲掐进柱子里,刮下一层朱漆。
她声音颤抖:“赫连将花收起来吧,我受不起。”
可面前人的架势,大有姜千澄不接受,他就单膝跪着不起。
姜千澄被困在柱子和面前人中间,进退两难,抬起眼,那些侍卫站在一丈之外,俱是一动不敢动。
几滴冷汗渗出姜千澄的额头。
她心有余悸,刚刚他捉住姜千澄手,对她动手动脚的场景历历在目,不由得捞紧了身上的衣裙。
场面冷了下来。
僵持之中,座上首有人手敲了敲桌案。
姜千澄猛地抬起头,见太监弯腰递出一把宝剑,天子起身,从昏黄灯火里走出,接过宝剑,他模糊的容颜一点点清晰,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眉宇之间英气傲然。
他大步走来,冕服之上的玉佩碰撞,引得众人齐齐回头。
姜千澄心砰砰直跳,立马提起裙子,往沈放奔去。
砖地太滑,她跑时一个趔趄,险些向前栽倒。
身后人又伸手抓她,她稳住身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扔开阿史那赫连的手,跑进沈放的怀里。
沈放搂住她的腰,拍了下她后背,轻轻说了句“别怕”。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廓周围,姜千澄抬头,眼中波光流转。
她面色惨白,一看就是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