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伤科的人并不多,病房里的许飞和乔梦就像两团暗斗的火。
“是沈舟济让你来的吧?”乔梦背过身去,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她没什么好同臭流氓说的。
许飞道:“管他谁让我来的,看你可怜都没人来看你,哥哥我大发慈悲来照顾你。”
“现在什么人都配叫哥了是吗?”她嘴角扯了扯,回头翻弄着身前的花束。
乔梦有头漂亮的山羊卷,许飞搞不清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烫染的。那头山羊卷让她看着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讨厌,当然,就一点点。
“既然你没事,”许飞双手插兜,“那我走了。”
说罢真要走人。
“你等等!”身后人叫住他,语气顿了一顿,“孟……他怎么样了?”
“干嘛,人家有男朋友看着,你瞎操什么心。”许飞那破锣嗓子瞎嚷着,路过的病人不禁捂住了耳朵。
“他很好。”许飞又补了句,这回语气缓和不少。
乔梦抬起水光斑驳的眼,两人目光相撞。
“早点痊愈,万事大吉。”
有人落荒而逃。
……………………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故事讲,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沈舟济拿着故事书,昏昏欲睡,孟怀德调笑着撑着他的脸,一脸宠溺道:“怎么不讲了,我在听呢。”
“太困了……”沈舟济抱住他的身子,把脸贴在被子上,不出所料的刺鼻消毒水气息,禁欲的味道。
两人沉默了许久,后来沈舟济发问道:“我是不是很幼稚。”
“嗯?”
“居然在给你讲这种无聊的东西。”沈舟济扔开手里的故事书,满是唾弃地看了一眼,“刚刚旁边人都笑我呢,你说是不是很无聊?”
“谁说的?”孟怀德拉下脸,揉了揉他的小虎头:“我们家舟舟就是可爱。”
沈舟济离他更近几分,四指将孟怀德的嘴巴捏成唐老鸭的形状。他学着他噘嘴的样子说:“那我这么可爱你还不快点好起来,你不好我就会慢慢不可爱了。”
孟怀德心下一涩,目光顿时柔婉:“会好的,你别胡思乱想。”
两人正欲再开口,护士拿着病理报告走了进来。
“有人找。”外头人说。沈孟双双望去,见一个中年女人站在病房门前。
“妈……”孟怀德下意识松开沈舟济的手,中年女人提步走近,看着比上次更加憔悴失态。
“阿姨来了……”沈舟济主动伸出手,热情洋溢地做着自我介绍,“我是小沈啊,是老孟的同事……”
女人看也没看他一眼,照旧神情淡漠地直视着病床上的男人。沈舟济自知无趣,扔下一句“我去买点水果”便匆匆逃出了病房。
“你来做什么?”见沈舟济走远,孟怀德也不必遮掩眼神里的厌恶,“又来要钱?我没钱。”
女人一语不发地放下皮包,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什么,坐在床边就像座雕塑。
“从前是我不对,”女人徐徐开口,“不过我也没错,毕竟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你被撞死了,总要有人收拾烂摊子。”
撞死了,烂摊子,呵,果然没了情分的人,说话用词都这样无所顾忌地直白。
“我是该那会就被撞死,这样就不必被你缠着。”孟怀德抓着床单,手上青筋暴起,“你也不用给自己贴金,你所谓的收拾烂摊子,就是在亲儿子躺在抢救室里的时候偷偷收拾好他的财产逃到国外风流潇洒?”
“树倒猢狲散。”女人挑了挑眉,“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我是你妈,但我也是个人,是人都自私。”
“不想跟你吵。”孟怀德垂下头,在她面前,他永远都只是输的那个。
“又要多少呢?我现在卡里就只有几万块。”
“难道在你心里,妈妈眼里就只有钱?”女人略带自责地抱怨了声,起身靠近,孟怀德赶紧后仰到床角。
“别,”他难挡呕意,“拿上你的钱,赶紧走。”
“十五万。”女人见他这般无情,也懒得与他母子情深。
“我没有。”
“十五万都没有?”女人一脸“我不相信”,“拜托,你可是孟怀德,跳了这么多年,身上拿不出十五万块?”
“我现在像是很有钱的人吗?”他抠着床单上某片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陷入沉思。
墙上钟表嘀嘀嗒嗒的响,两人举目相顾,病房内天凝地闭。
“这些年你一问不问,你知道我是怎么挺过来的吗?”孟怀德一提起这个,右小腿的灼痛感就逐渐加深。
女人轻笑不止:“你难过,你以为我好过吗?我只要钱,不多,十五万。”
又回到了钱。
钱钱钱。
“我就拿的出五万,都在这张卡里。我还要做手术,得给自己留点。”他拿出一张卡,“密码我生日。”
“你生日是?”
“……”
“算了,回头我自己翻户口本。”女人毫不客气地拿起卡,满是嘲讽道:“瘸成这个样子,跟废人有什么区别。手术再成功,以后也跳不了舞了,跳不了舞,你还能做什么?”
“不愧是生我的人,”孟怀德连“妈”都省略了,“是啊,我是瘸狗,可就是我这条小瘸狗,从小到大用这双脚养活自己跟你,这么多年你做了什么?领着我到处跑穴商演捞金?在儿子出车祸当晚收拾包袱远走高飞?听到儿子住院赶紧再来挖一笔,可真是我的好妈妈啊,我太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