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观花,道听途说,丹阳郡有一位手艺非凡的铸剑师,传言他可用普通的铸料铸出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历来男子对剑的热忱不会低过女子对胭脂水粉的钟情狂热,所以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高孝和略过探听虚实这一步,径直绕路前往丹阳郡。
在我看来这真是一个不计后果的决定。传言中的人和事,其真实度含的水分太多,流言穿得越远越久,假的也能变成真的。我委婉的将这个观点说给高孝和听,希望他能好好斟酌,以免白跑一趟。
经过高孝和多天的教导,此时的我,有幸不辱使命,暂且可以骑着二黑缓慢溜达。他看了我片刻便将视线转向巍巍青山,眼底深处似有光影流淌:“人生际遇向来可遇不可求,有人苦苦寻觅一生不得所求,有人犹豫彷徨间或匆匆错过。既然知晓,便试着去寻找,与其耗费精力证实真伪,倒不如亲自走一趟。”
虽然这般认知没有错误可言,但是事事如此,岂不是要耽误很多其他事情:“人生光阴短暂,若精力都耗费在不确定的事情上,耽误大事会不会太可惜呢?”
柳树小林,正有一枝拂过肩头,他问:“何谓大事?”
我摘了一片柳叶托在掌心,脉络清晰而纤细,像是水流经过的痕迹。有些迷茫,什么才算是大事呢?
于一片树叶来说,或许随季节伊始冒芽吐蕊成长而后终结于翩翩下落化作云泥的过程,就是命中大事,那么人呢……人生中的大事应当会指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吧。
对他来说,大概可以套用古人的一句话:“男儿志在天下……”
“天下……”高孝和慢慢咀嚼,“齐家治国平天下。”
忽而他抬起宽大的袖口指向远方,袖口似乎带起一缕悠悠花香。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蜿蜒溪水点缀着漫漫青山,他问:“你可知道那边是何处?”
摇头,作为一名路痴,我十分自觉而明智地省略猜测:“我不知道,那是何处呢?”
“齐国。”
我想,原来是北齐,高家的天下。
高孝和沉吟片刻,学着我摘了一片细长的柳叶,捏在手里把玩:“家可齐,国可治,天下也会平。男儿之志确是如此,但,想,不一定能做,能力是一个原因,际遇是一个原因,而命运也是一个原因。”
我迷茫地看着他,彻底懵了,不知是我的反应不够敏锐还是他的思维速度太快,总之我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命运在天,能力在己,而际遇则需自己争取把握。世人大多不能预知际遇何时眷顾,所以只能不断地追寻。男儿之志亦是如此,就如我想求剑,便要去寻,若消息为假,权当一路游乐,若有幸为真……这也正是我希望的结果。”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深知越早结束这个话题越好,因为想要明白其中深意,真的好累啊!
……^^……
树林阴翳,崔巍的青山脚下,高孝和终于觅得铸剑师的住处。
他踌躇满志地踏进铸剑铺,一切终于不负所望,他很高兴,我看着,也替他高兴。
因铸剑的蔡先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见女客,所以我只能留在门外等高孝和,好在我对兵器刀剑没有任何追求,自然也不会觉得可惜。
蝉噪林欲静,鸟鸣山更幽,层叠高树中时有飞鸟振翅蹁跹。我想,这真是一块风水宝地。被这种幽静的风景吸引,我决定好好欣赏一番,遂打马向树林深处溜达。
转了几圈,后知后觉的发现,我好想迷路了。其实我只想四处溜达溜达,真没想到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给丢在树林里,自我安慰着,其实其实迷路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没有路那便原路返回吧。
可我忘了自己是路痴,找不到方向的后果是根本找不到哪里是原路。左看右看,我才惊悚的发现,四面八方的景致一模一样,好像处在镜面投影的世界里。
于是,我慌了!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投射下来,我像是处在一个高度对称的井底。脑袋飞速地运转,凭着书本积累的经验,深山老林易有野兽出没,走不出原地等待,所以我寻了一棵不太高的小树,把二黑拴在一边,自己果断地爬了上去。
稳当地坐在树干,我只祈求高孝和能够尽快来救我。
日头渐渐薄弱,我终于在饥饿中等到了高孝和。
大片葱绿连缀的背景里,一身玄青长袍的人看着格外俊逸,黑马凌云不知被丢在何处,我似乎还未来得及向他招手示意,他的步子就已慢慢接近我。
他的唇紧紧抿着,眼神莫名凌厉,看着像是生气了。也对,跟他来求剑,东西不知得不得,先把人给弄丢了,换做谁也会生气的。为了不进一步惹怒他,我乖乖地撑起身子往下爬,这样还能让他省些力气。
双手抱着树干,左脚踩在一只分出的小枝桠,右脚试着往下踩,突然听到高孝和一声惊呼:“别动!”另一个声音也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咔嚓!”
一脚已经踩空,我整个身子就摔了下去!
脑中有短暂的空白,回过神时,屁股手掌一阵生疼,我已经坐在地上了。
不是没幻想过在我还没有坠在地上前,高孝和会优雅地伸手,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可那些编剧阿姨写出来的故事,事实哪有那么巧。我揉着屁股,感叹:“幸好这树不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