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刚刚的这么一出,李令婉的心情极其的低落,垂着头,话都不想说半句。
李惟元觑着她面上的神色,随后就提议:“婉婉,要不要去哥哥那里?”
一来他现下实在是不放心李令婉一个人回去,二来,这个小丫头有事喜欢闷在心里自己一个人瞎琢磨,若现下让她回去,她自己待在那一通瞎琢磨,到时钻了牛角尖可就不好了。暂且留她在身边,若真有事他也能开导她两句。
李令婉也不想回她自己的怡和院。回去干嘛啊?坐那胡思乱想啊?然后她铁定要抓狂。还不如去李惟元那里呢。
李惟元聪明,又心细,又会安慰她,同他在一起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于是李令婉就点了点头:“好啊。”
李惟元唇角微微一弯,然后他就和李令婉并排出了世安堂的院门,两个人沿着长廊慢慢的往他的小院走。
天阴欲雪,风又大,吹的树枝呜呜的怪响。这样压抑沉闷的环境,李令婉只觉得心里越发的憋闷难受了。
也不晓得周氏现下如何了?李令婉晓得她很伤心,回了落梅居之后是肯定会哭的。然后她又想着,李令嬿可真是厉害啊,今儿她回来才多少时候,就将这李府里的人都收服的差不多了,哪一个不说她相貌又好,性子更好?再有孙兰漪,她的父亲当初是左佥都御史,同杜氏的父亲,也就是李惟元的外祖父,那时候他任右佥都御史,两个人之间是至交好友。那年他们两个人是一同获的罪,也一起遭的流放,只是杜氏的父亲在遭流放的路上死了,这孙兰漪的父亲却是一直坚强的活到了现在。而且未来过不了多少时候,随着以前陷害他的那个大奸臣的倒台,他的罪名就会被洗清,然后重新被起复,到时孙兰漪身为一个左佥都御史之女,又岂会甘为妾室?周氏娘家是完全没人了,老太太又是个攀高踩低的货,那到时周氏......
便是书里她没让原身李令婉失手推了周氏落水致死,只怕周氏这个三太太的正室位子也是定然保不住的。到时她要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周氏真的被休,然后一个人凄凄惨惨的流落在外吧?再有,李惟元的外祖父和李令嬿的外祖父为至交好友,到时两个人晓得了这一层关系,必然是会心里有惺惺相惜的意思,这也是她在原书里给两个人设定的一重羁绊了。若是到时李惟元和李令嬿跟原书里一样彼此之间心生怜惜,到时她又要怎么办?
李令婉只觉得脑子里纷乱如麻,觉得自己现下很有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就算她再知道后面的剧情,可她现下就一个年纪不大的闺阁女子,她能做得什么去阻止后面这些剧情的展开?真心跟她利益一致的说起来只有周氏,可是周氏性子原就怯弱,遇事只会哭,是肯定指望不上的。老太太?老太太现下虽然宠爱她,但说到底老太太凡事只为家族大计想,若是晓得孙兰漪的父亲要重新起复了,而她原就不喜周氏的了,到时必然是会果断的让周氏让位。自己还能再扮一回李老太爷给她托梦的事啊?上次那是时机正好,这次若再旧计重施,只怕真会被老太太当妖孽看了。又或者李惟元?且不说后面他到底会不会亲近李令嬿,疏远她,只说他现下也还只是一个举人而已,还没踏上仕途呢。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上她和周氏。相反的,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和周氏倒霉。老太太,李修柏,这些全都不是她仅凭想想就能对抗得了的,她到底该怎么办?
李令婉越想就越觉得前路黑暗。简直压根就没路了,干脆去厨房里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免得往后受罪。
这心里一慌,她脚下就没看路,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裙角,眼见得整个身子就要往前跌倒,多亏旁边的李惟元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抱住,她这才幸免于难。
她跌的突然,李惟元情急之下也就顾不得许多,直接就是伸手将她给抱了个满怀。
待抱在了怀里,双手放在她柔软的腰肢上,下巴蹭着她头顶顺滑的秀发,鼻尖满是她发间的馨香,李惟元全身忽然就一僵。
他忙松手放开了她。随后勉强定了定心神,又呵斥着她:“你都这样的大了,怎么走个路都这样的不小心,还会跌倒?”
李令婉心里原就觉得前路惨淡了,整个人情绪简直低落到了极点,现下又被李惟元这样开口呵斥,她一时没忍住,眼泪水就流了出来。
李惟元一见就吓了一跳。连忙掏了手帕子出来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又哄着她:“你怎么哭了?哥哥说你不也是为你好?哥哥是怕你走路摔到了,到时可要怎么办?”
但李令婉不管这些,她还是继续的哭。而且越哭到后来眼泪水就越多,简直就是声哽气噎起来。
没办法,她觉得自己心里压力太大了,得释放一下。而哭就是释放压力的一个很好的法子。反正她不觉得丢脸。
哭和笑一样都是情绪的一种表达,高兴快乐的时候就笑,悲伤难过的时候就哭,有什么好丢人的?只要哭完以后还会乐观的在人生道路上往前奔就行了。
但李惟元一见她哭成这样,心里只难受的就像有千万根钢针在同时刺着一样,满都是细细密密的疼痛。
“婉婉,”最后见怎么柔声软语都哄不好她了,他索性是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柔声的同她说着,“若你真想哭,那你就在哥哥的怀里好好的哭一场吧。”
刚刚世安堂里发生的那些事,的确是会给李令婉许多伤害的。她要哭,他就抱着她哭。至于那些害她这样伤心的人,往后他总是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李惟元的怀抱虽然算不得宽厚,但却极温暖,也让李令婉觉得很有安全感。于是当下她就趴在他的怀里,好好的哭了一场。
李惟元抬起右手,用袖子挡住了她的头。
她是个坚韧乐观的姑娘,在他的心里,她就跟迎阳花一样,每时每刻都是朝着太阳在灿烂的笑。但是现在,他的迎阳花落泪了。可他不想让旁人看到他的迎阳花落泪。
小扇早就是在他的示意下背对着他们站到一旁去望风去了,看附近可会有人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令婉的哭声总算是慢慢的小了下去,只是抽噎着偶尔哭两声。李惟元这才将右手放了下来,又垂头望了下来。
小姑娘趴在他的怀中,哭的鼻子红红,眼眶也红红的,不过一双眸子经这泪水一洗,倒是如同黑曜石一样的透亮了,天上最亮的那颗星辰一般,震撼心魄的美。
李惟元就柔声的问她:“哭好了?”
李令婉从他怀中出来,站直了身子,自己拿了手帕子擦脸上的眼泪水。
以前她也哭的,不过多是自己一个人偷偷的躲起来哭,今儿还是头一次在别人面前哭。不过哭完的心情实在是超级爽啊,简直就是觉得所有的负能量都随着眼泪水从她体内流走了一样。
于是她就点头,轻快的说着:“嗯啊,哭好了。”
李惟元唇角微微上弯。他的迎阳花又回来了。
“哭完了那就接着往前走。”李惟元伸手来牵了她的手往前继续走,顿了顿又说着,“往后你若是想哭了,就来找哥哥。哥哥总是会在的。”
这句话听起来可就真的是暖心极了。于是李令婉就开心的侧头看他,笑着问:“真的啊?哥哥你会不会对你其他的妹妹也这样的好啊?”
李惟元斜眼看她:“比如?”
李令婉就用玩笑的语气问着自己心中先前最担心的问题:“你看三姐,她长的可真好看啊。气质又好,又会说话,你看祖母他们多喜欢她啊。哥哥,你心里会不会也很喜欢她啊?”
原书里这个未来的大奸臣可是谁都不放在心上,唯有对着李令嬿的时候面色会柔和一些。她求他的事,他也会倾力的去做。不过李惟元倒是不喜欢李令嬿。
李令婉当初给李惟元的人设里面就有这样的一条,他觉得爱情是个极其累赘的东西。儿女情长,但凡沾上了一个情字,那必然就干不成大事,所以他不想沾惹这种东西。
李惟元就又看了她一眼,随后眼中浮上了细碎的笑意。
她这是,吃醋了么?会担心他喜欢李令嬿的程度多过她?
心中竟然不自觉的就觉得有几分愉悦起来,于是他的声音也就越发的柔了下来:“不会。她没你好看。”
他是真的觉得李令嬿没有李令婉好看。
李令嬿虽然一眼看过去无一处不完美,言谈举止也都无可挑剔,但大家都是聪明人,所以就算她心眼再多,城府再深,可他还是能轻而易举的一眼就看透她,晓得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倒是李令婉这样,虽然他也能一眼看透她,但她那是整个人如同水晶玻璃一样的通透,压根就在心里藏不住任何事。
而且他和李令婉这么多年的情分,他孤苦愤慨的时候是李令婉温暖了他,他对她的爱护已经融入到了骨血里面去,谁能替代得了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可李令婉却还是有些不信:“她那样的好,你怎么会不喜欢她?”
但李惟元并没有想跟她解释清楚这里面的事。他只是侧头看她,眼中笑意温柔:“方才午膳我看你也没有用多少。我那里还有一碟子荷花酥,你要不要吃?”
李令婉立时就被他给转移了注意力,立刻就精神振奋的说着:“好啊,我要吃。”
所有的糕点里面她是最喜欢吃荷花酥的了。颜色粉粉嫩嫩的,形似荷花不说,吃着还酥软香甜。
李惟元眼中的笑意就越发的浓了。
这样的婉婉,谁能比得上?李令嬿算什么呢?他是压根就不想正眼瞧她的。
他一路牵着李令婉的手回到了他的小院,进了屋,随后他亲自去将那碟子荷花酥拿了过来,又让谨言去泡茶。
李令婉吃着荷花酥,喝着茶的时候,李惟元就坐在她旁边的椅中安静的看书。
李令婉就问他:“哥哥,先生都说你的学识好,博览群书,什么都知道,连他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再教你的了,现下你又是今科乡试头名,可怎么每次我看到你的时候你都在看书啊?”
李惟元右手修长白皙的食指捻着书页的右下角翻过了一页去,随后他头也没抬,只温温和和的回答着:“这世上这样多的书,我便是终生书不离手那也是看不完的,哪里能称得上博览群书呢?不管怎么说,多看些书总是好的。”
所以说羡慕学霸的同时也要看到人家背后这样辛苦的付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