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婉轻笑:“你看我像不像一只笼中鸟啊?”
这些日子李令婉早就发现了,但凡只要她想要走出这怡和院的门,立时就会有丫鬟上前找各种理由拦阻。又看那些丫鬟都是不认识的生面孔,李令婉心中就明白,李惟元这是要变相的软、禁她吧。
担心她会出事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李惟元近来手中权势愈增,对她的掌控欲就愈大,恨不能她终日只对着他一个人,眼中心中也只有他一人。而且想必最近淳于祈肯定也过来找过她,但都被李惟元找了理由给推拒了。
他心中对她和淳于祈的事极其的介意。那日他就曾问过她,在她的心中,他和淳于祈,她更喜欢谁。
以前李令婉就曾好几次同他说过,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淳于祈,自始至终她喜欢的就只有他,但是李惟元多疑的性子渐渐的展现,他总是不肯相信她说的那些话。李令婉有时候也会觉得累。但是现在,她都已经懒得解释了。
她已经被李惟元强行掐断了与外界的任何联系。一只笼中鸟而已,还能怎么样?
李惟元没想到她对这事是这样的介意。他低头轻吻着她,轻声的说道:“婉婉,待在哥哥的身边。哥哥会宠你一辈子的。”
李令婉别过头,没理他。
李惟元轻叹了一口气。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会一直这样做。
他永远记得小青那时候向他汇报的,淳于祈进过李令婉的卧房,他甚至还曾亲吻过李令婉的指尖。还有李令婉为了梁丰羽断腿的事那样的同他争吵......
梁丰羽是同李令婉有过婚约的,而淳于祈现在甚至还和李令婉有婚约。虽然说暂且因为周氏的死,三年之内李令婉是不可能与淳于祈完婚了,但这些日子淳于祈曾经登门几次,且他拒绝淳于祈要见李令婉的要求之后,淳于祈曾冷着脸的质问他,婉婉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为何不能见她?
他容不得李令婉心中有任何其他人的身影,一丝一毫都不行。所以她只能待在他的身边,每天能见到的人也只能是他一个人。
李惟元伸手抱了李令婉起来在桌旁坐好,给她的饭碗中添菜。
一顿饭李令婉并没有再说一个字,因为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没有用。李惟元已经是打算这样圈紧她一辈子了。
一辈子的笼中鸟啊。即便是李惟元再对她百依百顺,无限温柔宠爱又怎么样?
饭后,小扇和小玉过来收拾了碗筷下去,又打了水来给李令婉洗漱。
洗脚的时候,李惟元端了张小杌子过来在檀木盆前坐了,伸手挽了自己的袖子,倾身弯腰亲自替李令婉洗脚。
她的一双玉足初雪似的白,握在手中柔滑细腻。
李惟元细细的洗了她的脚,最后又拿了一旁搭着的干净手巾给她擦干了脚,丝毫不介意铜盆里的水溅湿了他墨绿色锦袍的前襟。
给李令婉洗好脚之后,李惟元抱着她上床躺下,细心的给她盖好了被子,低头在她的额间印下了一吻,轻声的说道:“婉婉,睡吧,哥哥在这里陪着你。”
李令婉没有说话,闭上了双眼。
片刻之后,估摸着李令婉应该睡着了,李惟元才起身从床沿上站了起来。
他拢手看着李令婉的睡颜,心中轻叹,现在她这样的抵触这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等她习惯了就好了。到时她便会好好的待在这府里,日日等着他散值回来。而到时,她再接触不到其他任何人,她的眼中心中也就只会有他一个人。她也将完完整整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之后,李惟元这才转身离开。
他现在手中还有许多事要做。李府里的这些人,该处置的都还是要处置的。
而等他转身离开之后,原本双目阖着的李令婉却是慢慢的睁开了一双眼。
但她也没动,只是这样睁着眼睛,就着白纱屏风外面透进来的微弱烛光,无神的看着头顶丁香色的帐子。
*
近来三房发生了太多的事,李太太只以为这是触怒了哪路神明,正想着要去承恩寺再拜拜佛,去去晦气,但没想到这些晦气的事情远还没有结束。
几日后传来消息,说是李修柏涉嫌贪墨,被刑部下了大狱。
老太太这些日子因着一连番的打击早就只是在硬撑着了,这时候听到了这个消息,她一口气没上来,当即就昏了过去。
双红忙叫了小厮去请了大夫来,一番忙碌过后,老太太终于是醒了过来。
但即便是醒了过来,她整个人脸上看着也没有什么活气。
李府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出事,徐氏早就觉得李府阴气太重,而且她深知李修松也不会再回来了,自己留在李府也就相当于守活寡,早就寻了个由头,带了自己的一双儿女暂且回娘家居住了。二房都在外地,鞭长莫及。至于三房,三房最近出的事还少吗?现在李修柏又出事了,剩下的李令嬿和李令婉都只是闺阁中的姑娘,而且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她都昏过去这样的大事,这两个孙女儿到现在也一个都没有过来看视。
不过即便是她们两个过来了,又能帮得上什么呢?现在想来想去的,也就只有李惟元能帮得上忙了。
她将双红叫了过来,吩咐她:“你亲自去将大少爷请过来,就说我有要紧的话要同他说。”
双红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等李惟元过来的时候,天边日色已退,满屋昏暗。小丫鬟正手中拿了火折子,在一盏一盏的等老太太卧房里的灯。
双红伸手打起了碧纱橱上吊着的软帘,请李惟元进去。
李惟元微微低头走了进去,随后开口,让屋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老太太腰后垫着两个软枕,正半靠在床头闭着眼养神,听到李惟元的声音,她缓缓的睁开了一双浑浊的眼。
她年纪大的人,今年端午的时候原就被气的轻微中风,元气受了损伤,虽然后来用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补了回来,但到底还是大不如前。而最近又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么多的事,压垮树枝的最后一片雪花一样,她早就已经到了极限了。
李惟元站在花纹繁复精致的地毯上,看着她灰败的面色,只觉心中一阵畅快。
那些年中他所受的奚落和践踏,现在终于可以还回来了。百十倍的还回来。
老太太直觉今儿李惟元有些不对。
怎么说她也是他的祖母,以往他见到她的时候必然会先向她行礼请安问好,但是现下自打他进来之后却只是一直站在那里,腰背挺的笔直,没有丝毫要向她下跪弯腰请安问好的意思。而且烛光影里,也不知道是她眼花了,还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李惟元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一丝嘲讽的笑意。
老太太原想发怒,拿出她长辈的派头来呵斥李惟元不遵礼仪,但她转念想着现下整个家都这样了,唯一能指靠的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个大孙儿了。而且前些年自己还那样的对待这个大孙儿,他心中就一点都没有记仇?
罢了,暂且也只能放低姿态求着他了。
老太太心中无奈的叹气,但说出来的话却还算温和:“你三叔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李惟元没有说话。
李修柏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实际上这事原就是他在背后暗中操作的。
老太太见他不说话,又暗中叹了一口气,随后才慢慢的说道:“你三叔贪墨的这事,暂且不论是真是假,但他毕竟是你三叔,你做侄儿的,这个难关你可得帮帮他。”
李惟元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拢着双手,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见他这样,心中就有了怒气,但又不好发作的,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继续的‘开导’他:“我也晓得这事会让你为难,但你和三叔毕竟都是一家子,亲叔侄,唇亡齿寒的这个道理祖母相信你是明白的,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李惟元还是没有说话,不过看着她的目光里面的嘲讽之意越发的重了。
老太太见着他这样,原还是灰白的一张脸这时倒是气的红了。她张口就想要呵斥李惟元两句,但想着现下的这个局面还能怎么样呢?
又想着,李惟元必然是因着前些年的事心中对她有恨的,说不得,现在人在屋檐下,形势迫人,也暂且只能低这个头了。
但到底心中还是有些不大愿意向自己的一个孙儿低头的,所以老太太就含含糊糊的说道:“你是个好孩子,祖母一早就晓得你必能成大器的。前些年祖母对你那样,也是想着磨炼你志气的意思,你心中要明白,都是祖母的孙儿,我李家的血脉,祖母心中自然也是疼你的,也是盼着你好的。”
顿了顿,她又说道:“礼部的赵侍郎想必你也知道的,上次我七十大寿,他夫人和他女儿你也是见过的。那位赵姑娘心中甚中意你,赵侍郎和赵夫人心中也看重你,赵夫人还在我面前露了口风。我原是想着过两日就请媒人上赵家去替你求娶赵姑娘的,可不想这些日子就出了这么多的事,一时就没顾上这事。但方才我想了想,这事不能再拖了,明儿我就请媒人去赵家提亲。赵家是世家,三代四尚书,门生故吏遍天下,若与他家结亲了,往后于你的仕途大有裨益。再者,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你尽快成亲,也算是冲一冲晦气了。”
老太太心里打的主意自然是好的。若这门亲事成了,那李修柏的事赵侍郎势必要在其中出力的。
李惟元一直在笑着听她说这些话,这时候听她说完了,他就笑着轻掀眼皮看了她一眼。
都两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到现在还想着利用他的亲事来为李家谋福利。但现下不同往日,他何须要再迁就她?
下一刻他唇角微弯,慢悠悠的就道:“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这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对老太太说不。而一说出来这个不字,他就觉得如同是三伏天吃了冰块下去一样,通体舒畅。
往后他再不用看这个老妖婆的脸色过日子了,也不用再受她的冷言冷语了。他完全的可以将她踩在脚下,居高临下的看她如何对自己开口求饶。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开始收网了。下一章放老太太,李修柏和李令嬿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