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有话便直说。”
“元先生曾嘱咐过我们,若是宋姑娘来了便将再交予你几卷《资治通鉴》。”说着,婆子自我肯定了一番,而后连忙让开门,请宋乐舒进去。
宋乐舒随着她走了进去。
婆子将几卷《资治通鉴》交到了她的手上,宋乐舒的树手指渐渐收紧:“那他短时间都不会出现了吗?”
婆子用意有所指的目光看着宋乐舒,随后堆笑道。
“先生说,您抄完这几卷的时候,便是他出现之日。”
宋乐舒的眸中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她将嬷嬷交给自己的几卷带了回去,白日便窝在书斋里继续做着誊写。初春的风和煦温柔,生活露出的希望让最近宋乐舒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起来。
除了父亲的身体不见好转——
父亲早年在沙场征战时便留下了一身的伤,只不过从前在侯府吃得都是顶好的东西,身体自然还撑得住。
但随着前朝一夜覆灭,肃陵侯府如日中天的生活便也成了梦一场。
家徒四壁,父亲又遭了牢狱之灾,狱中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新伤旧伤齐发,就像是巨树坏掉的根一样,时日久了才渐渐显露出来。
宋乐舒便只能精打细算着家里的开销,省出一部分来为父亲买些补品。
那日从泊苑回来后,宋乐舒一颗心便都扑在了誊写上,不消几日便完成了全部的抄写。
她将字迹整洁的复本装订在一起,再小心翼翼用桐油纸包起来,闻着上面传来的淡淡气味,宋乐舒霎时心安。
可——
元启真的会出现吗?
宋乐舒自嘲笑笑。
窗外下了小雨。
春雨绵密洋洋洒洒,古语道春雨贵如油,宋乐舒今日一见觉得确实如此,她倒是想不撑伞在雨中闲庭信步一番。
但又恐湿了复本,便只能老老实实打起了伞。
而后宋乐舒迈着谨慎的步子走向泊苑,地面上坑坑洼洼的水如一面面镜子,伞面上的翠竹在水中的倒影清晰可见。
走至泊苑前,宋乐舒再次扣门。
还是那个婆子:“宋姑娘怎么冒着雨来了?快请进!”
宋乐舒见她没有立刻转身去禀报,心中浮现一丝小小的失望。元启没有来。
“不了,我是来送复本的。嬷嬷,如果您见到了元先生,烦请帮我带一句话。”
婆子屏息静听。
“再次见面时,还望一切都不要那么匆匆。我有许多话想问先生,不知道先生可否赏我个薄面?”
宋乐舒的声音如弦乐般温婉动听,她这般温声细语执伞立在雨幕中,唇畔笑容半起,娉婷袅娜转身离去。
看得泊苑的下人们心都要化了。
怪不得陛下喜欢。
这几日宋乐舒一颗心都扑在誊写上面,书斋的许多书籍摆放杂乱的不得了,她最近倒真是无心经营。
桌案上海摆着从泊苑拿来的几卷《资治通鉴》,宋乐舒小心翼翼将其整理起来,指腹摸索过宣纸时,她心中连日来的躁动被墨迹的馨香抚平。
偶然翻过一页时,宋乐舒的视线忽然停了下来。
书页的一角似乎有几个小字,是她前几日抄写时未曾注意到的。
——长街初相顾,念卿朝与暮。
宋乐舒心中浮起一抹异样的情感。
这······
她是不是可以当做是元启的字迹?
短短十个字却苍劲有力,瞬间烙印在了宋乐舒的脑海里,惹得她怔然久久,心如乱弦。
另一边,甘露殿。
泊苑的下人拿了复本后,马不停蹄差人送进了宫里,不过半个时辰带着宋乐舒干净整洁的字迹的复本便出现在了元启的桌案上。
元启面上浮现了一丝笑容。
下人转述道:“宋姑娘说,她希望再与您见面时一切都不要急急忙忙的,宋姑娘有许多疑惑想要求陛下开解,还望您能抽出时间去见她。”
元启皱了皱眉,他敢笃定宋乐舒的原句一定没有这么客气,许是温婉的声音带着些诗意,配上她的嫣然浅笑,一定是让人难忘的景色。
可惜他没有见到。
元启翻过复本,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字迹。
翻过中间几页时,他的视线忽然顿住了。
复本的中间夹了一张草纸。
上面有些略微恣意的字迹,但字体依然不缺整洁干净。
是一句诗。
前面的一块被人扯了去,只能看到后半句。
——共饮长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