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的最里间内,云青青安安静静坐在蒲团上,别人让她吃点心她就点心,让她喝茶就喝茶。
她乖巧安分的表现,不像是被卖到画舫上来当瘦马的,而是来做客的。
男人面露疑惑之色,心中难免怀疑云青青背后有什么依仗。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大可能,云青青身上穿的衣裳和首饰都是普通女子用的,加上她又是个哑巴,即便她是小户良家人出身,她的家人也只会将她当做一个拖油瓶。
扬州瘦马虽讲究人头买卖自愿,但偷偷摸摸强虏人的事也不是没有,原本,男人不打算接丽娘这单生意,但看在云青青是个哑巴,他便顺手做了。
看着云青青小口小口吃着小食,男人指着她,对身后的老鸨说:“这哑女,你觉得该做几等姑娘来养。”
“云姑娘长相貌美,有一等姑娘之才,可惜口不能言,实在可惜,奴以为,只能作三等姑娘来培养。”老鸨用贼兮兮的眼神将云青青从头扫到脚扫了一遍,笑着说道。
画舫每年都会买上百十来个贫家姑娘作为“瘦马”,教她们学习各类技能,等姑娘们长成后,便将她们卖与富人或入秦楼楚馆。
当然,“瘦马”也分三六九等,一等瘦马从小被教授琴棋书画等百般技巧,她们长大之后举手投足不俗,连世家小姐都比不上,一等瘦马价格是浮动最大的,好的甚至能上万;二等瘦马只需要学识字、弹曲,懂得记账管事便可,长大后嫁给商人做妾,因此她们价格中等,大约在一千五百两左右;三等瘦马不需要学识字,平时学些女红、裁剪、烹饪等,用于嫁给小户人为妻,她们的价格最便宜,约五百两左右。
闻言,男人摇摇头,嗤笑道:“让云姑娘去当三等姑娘?咱们的三等姑娘还少么,缺这点银两?”
“那、那您的意思是……”老鸨顿时捏不准男人的意思了,云青青口不能言,无法作为二等姑娘帮商人家管事,但让她去做一等姑娘,她连首曲子都不能唱。
“呵,你在画舫上呆了这么多年,眼光竟还没有长进。”男人斥道,眼睛一眯,“你瞧她这身段,这模样,分明是一等姑娘的好苗子。她不能说话有什么要紧,那些达官贵人本就不喜女人多言,似她这样的,多学些伺候人的功夫,岂不是更讨人喜欢?”
老鸨忙不迭地笑着回道:“是是是,少主教训得是。”
男人又扫了云青青一眼,颇为遗憾地说:“她唯一的缺陷是脚大,如今再缠怕是没用了,咱们的瘦马,可从未有过似她这般脚大的……不过,脚大也不妨事,更显得她自然些。”
若他们能早点遇上云青青,恐怕最终云青青能卖掉的价格,会比丽娘还要高。虽然丽娘是扬州画舫的头牌,但因她天资太高,自小被人捧着,长大后便养成了目中无人的习惯,因此,丽娘最终能到达的高度,也只能是嫁给本地达官贵人为妾。
这便是为什么画舫主同意一万两就将丽娘卖了的原因。
天下男人,就如乌鸦一般黑,他们既喜欢女人全心全意地依赖着自己,却又不喜欢低三下四,或是眼高于顶的女人,其中对付男人的分寸,非常难以拿捏。
“只有云姑娘这等不卑不亢,却又进退有度的女人,才能征服得了有封王拜相之能的男人。”
看着正在吃点心的云青青,男人托着下巴,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贪婪之色。
听着这话,云青青差点被点心呛死。
“主人,这位画舫主人虽然作恶多端,但眼光还挺准啊。”小系统笑嘻嘻地说。
想当年,云青青不仅在第一个世界征服了相才陆彻,在第二个世界还帮着赵彻坐上储君之位,两位反派最后的高度,可比封王拜相要高多了。
画舫主说云青青能征服封王拜相之能的男人,可不就正说准了么。
“他养的瘦马太多,可能是……养出经验了吧。”云青青喝了口茶将点心冲下去,对小系统说道。
“将云姑娘带下去,让师傅们教习吧。”男人对老鸨命令道,他迫不及待想知道云青青学成之后,到底会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如今整个扬州城内,虽说知名女子遍地,但已许久未出现过轰动一国的女人。
他笑着眯了眯眼睛,心想,这一次,他一定能利用云青青,好好在扬州打一场翻身仗。
老鸨将云青青带到一间小隔间内,嘱咐她几句画舫上的规矩。
这艘画舫并不是他们最的大画舫,而是一艘便于行船的小画舫。
在画舫内,每一间隔间的空间都很窄小,云青青稍稍抬手便碰到了船顶。
“你先在此处等着,稍后便有师傅过来教你写字。”将云青青安顿好后,老鸨说道。
云青青点了点头,心想还有这等好事,她就当免费报班学书法了。
大约学了两个时辰写字,天已经完全黑了。
云青青借着放风的由头,悄悄将脑袋探出画舫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周庄镇的范围。
“林彻怎么还没追上来?”云青青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和袖子,问道,“莫不是我身上的追踪香没味了?”
为了怕云青青走失,林彻一直有在她的身上洒追踪香。
当初在客栈时,林彻总有意无意在食物包装袋、衣裳、毛巾处洒追踪香,后来,二人蜜里调油后,林彻的习惯依然没改,直接将追踪香往她洗衣服的皂角粉里倒,搞得唐云清每次都吐槽她香粉扑太多。
“放心吧,你身上的味儿很浓,都快熏死我了。”小系统说。
云青青天天沉浸在追踪香的香味里,自己根本闻不到,但事实上,她几乎是十里飘香。
每一次看林彻往皂角粉里加追踪香的架势,小系统都忍不住怀疑,他是想将云青青腌成卤味,再撒点八角茴香,一定更美味。
老鸨给云青青在小隔间内准备了铺盖,云青青放风完毕后,便回到自己房里睡觉。
不过一会儿,她便进入了梦乡。
由于画舫在水上,躺下来的时候,云青青能感觉到起起伏伏的感觉,仔细一听,耳畔还有轻微的水声响起,让人感觉格外舒适。
在画舫内,云青青做了一个好梦,在梦里,她变成了新娘,而新郎正是林彻。
林彻穿着一身大红绣金礼服,那红色冲淡了他面上原本的忧郁之色,令他看起来风流倜傥,风度翩翩。
与她拜完了天地,林彻迫不及待地将他拉入洞房,结果二人刚入洞房,画风突变,他们所在之处变成了熟悉的炼毒室。
阴森诡秘的炼毒室里,林彻抱着她,将她再一次放到那堆满瓶瓶罐罐的案台上,然后将她往下一推,邪笑着对她说:“夫人,在炼毒室里洞房,你可满意?”
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逃不开被炼毒室支配的恐惧,云青青吓得大惊失色,发出了土拨鼠尖叫:“不要啊——!!!”
“青青?你醒醒!”
就在云青青沉浸在噩梦中时,忽然有一个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听到这与梦境中男人一模一样的声音,云青青吓得浑身颤抖,瞬间挣脱了他的手,不断往角落里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