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软的积雪纷纷扬扬。
就像是在人们的头顶一尺处下了一场短暂的雪。
这一刻,人们才都注意到了始终蹲在树上的那只,奇怪的白鸟。
有人惊奇道,“咦?那大鹅怎么到了树上?”
他旁边的人便小声拦住他的议论,“要我说,仙家养的东西,能跟我们平时见的一样吗?必然是会飞的!那叫什么来着?灵……灵兽?”
“可祸害了咱们田地的不也是……”
林钟远耳聪目明,也听着了这句,隐隐有点心虚,不好意思,要让你们失望了,它其实不是飞上去的。
但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了,那白鹅看着眼神越发不善,感觉再不给救下来,就要发脾气了。
考虑到不能当众出乱子,林钟远只好唤出长剑,尽量稳稳控制着,让它飞到树上去,把大白鹅接下来。
人群里又是一阵吸气赞叹声,那些人多半还都是□□凡胎的,没怎么见过真的仙法,顿时连口号和卖惨都忘了,目不转睛地盯着。
再看林钟远,因为太多人盯着看,有些紧张分神了,那剑看似飞得很稳,其实行径的路径很不地道,光考虑了这柄剑能不能通过,完全没在考虑它上面站着的大白鹅的。
一会儿被树杈挡住,一会儿被蛛网似的东西挡住,那白鹅全是靠着自己身手矫健,一会儿跳起一会儿左右躲闪,才勉强顺利下来了。
收起长剑,林钟远把白鹅抱回怀里,摸摸它的翅膀爪子,还摆出赞赏的微笑,“真厉害。”
仿佛那鹅是自愿这样折腾,故意显摆伸手给他看似的。
意识到这些跪着的人都在盯着他,林钟远轻咳了一声,不见外地纠正、顺便介绍了自家白鹅,
“对我来说,它不是家禽,也不是什么灵兽,而是我道侣的转世……它是有名字的,还请诸位不要随意议论吾辈的道侣了,谢谢。”
说这话时,林钟远微微低垂着眸子,言语间没有一丁点山中仙人的架子,谦虚得很,姿态则是清冷疏离,让人无意间就放软了心思,又不敢肆意靠近,生怕冒犯了他。
就连那一丝为道侣之死,为道侣再世不为人而生出的伤感,都被很好地克制着,几乎滴水不漏,只有那紧紧抱住大白鹅,生怕它再从眼前消失般的力道,才能叫人瞧出他的隐忍。
周围再次沉静下来,林钟远睫毛微颤,将细节处的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
恰好有风吹起,粉末似的白雪拂过他的身前,轻飘飘地在半空被太阳那么一晒,融化成颗颗晶石般的微粒,折射出晶莹的光彩,模糊了仙君的面容。
他是这些凡人所能知晓的最强大、最长寿的仙君,却也是看起来最值得小心对待,仿佛一个转身,就会乘风而去,再也不归来的一抹冷白颜色。
一时间,就连被一同抱上山来,打算随时哇哇大哭博取同情的半大娃儿都看得痴了,与其它人一同愣了神。
封夙看准了时机,直接趁他们不注意,猛地让那一柄重剑绕着他们画了个圈,然后一挥衣袖,就生出一阵烟雾,将这些人们齐齐传送走了。
说赶人就赶人,丝毫不带含糊的。
收了剑之后,封夙再看他时,神色就有些古怪了,他欲言又止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了直言不讳,
“林师弟,你和我说实话,刚才你对那些村民们说的,都是……假的吧?你……”
这么直白的被戳穿,还是第一次,封夙的直觉未免过于吓人了,林钟远被他这么一问,险些露出惊慌的神色来。
“封师兄,何出此言?”
封夙的五官本就眉低压眼,骨相硬挺瘦削,颇有正气的同时,也容易让人觉得压迫感强了些。
“我刚才仔细想过了,虽然先后有几人想要与你合道,可那些人都还活着,若是说什么死去之人,你一直未曾告诉我的,可我们修道之人,又怎会再世都不能为人?这得是生前做了多少孽才能沦落至此。”
林钟远:“……”
“再说了,这白鹅,看着也不像白鹅。”
封夙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绕着那鹅踱步半圈,试图找出些许力证,“果然……它分明都开了灵智,这样的兽类,少说也该是半只脚入了道门,将来只要勤加修炼,定能成精,可要到这种程度,少说也是个活了数百年的,林师弟,你可是三百年前才刚刚闭关,这个鹅的寿数……”
林钟远觉得头都要炸了。
他一开始还心想这人和之前那位风警官完全不同呢,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天真至极的想法!
也就是打扮不一样性格更直爽了而已,这个敏锐的观察力和缜密的思维逻辑,简直就是风警官魂穿他都信好吧!!
夭寿!
“封师兄……封师兄,你听我说,你想得太多了。”
林钟远抱着白鹅躲开他试探的手,端足了风度从容又心胸宽广的姿态,微微一笑,现场表演了一番什么叫现说现编,
“地狱门前僧侣多,更何况距离天道更近的你我呢?正是因为他乃修道之人的转世,才会有如此一番匪夷所思的现状,若是寻常魂魄,自然要修上五百上千年才能有点灵识,带些灵气,可他并非寻常魂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