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西泠看到谢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他方才以惧怕雷雨声为由,强行过来与谢琛同住,此刻总不能让谢琛看到他面不改色端坐如山。
一个断袖,在自己恋慕对象面前,怕打雷的反应应该是怎样的?来不及多想,晏西泠一把握紧了谢琛的手,唤了声:“琛哥哥!”
耳边是惊雷暴雨之声,室内尤为昏暗,谢琛在手被晏西泠握住的顷刻间全身僵硬,活像被点了穴。他自幼待人冷淡疏离,无论对同性还是异性,言语间的温存都鲜少,更别说是肢体接触,今日却为这个“表弟”数次破例,若换了旁人,早被他打断了手。
对方是个断袖,因此举止怪异,譬如好与男子亲近,这似乎都解释得通,他还勉强能理解。可自己这种自初见便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究竟从何而来?
近在咫尺的人乌发雪肤,眉眼如画,谢琛被那双眼尾上挑的眼望着,有一刹那的胡思乱想,心却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反握住对方微凉的手,薄茧轻轻摩挲着他的手心。终于,他轻声安慰道:“不怕,为兄在。”
言罢,谢琛移开目光,总觉得在那样一双凝墨般的眸子注视下会不小心晃了神,实则早已被勾了魂而不自知。
就这般,两人一个暗怀鬼胎故作矜持,一个心存尴尬假装高冷,竟是再没什么话说,匆匆洗漱一番后便入睡了。
谢琛理所当然地认为陶孟需要保护,自觉地睡在了外侧,晏西泠睡里侧。
夜半,月上中天,绵密雨声敲打在不眠人的心上,晏西泠凝神听着谢琛均匀的呼吸声,悄悄睁开眼。
他惦念着晏疏云那把匕首,总想着找出来看看。
清淡月光自窗外洒上谢琛的睡颜,为那张平静的脸庞渡上一层银辉。谢琛眉眼是极为清秀好看的,晏西泠垂眸端详了片刻,暗暗腹诽,这厮白长了一张上天赏饭吃的脸,偏偏做了那么个无人不敬而远之的行当。镇魇司俸禄再多,也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啊。
谢琛入睡是穿着单衣睡的,身形轮廓都被勾勒得清晰可见,再说他总不至于入睡后还揣着把匕首。而房中其他地方陈设简陋,也都一览无余。
难道……匕首是被他放在了譬如枕头下面之类的地方?
他这般想着,缓缓伸出手指,悄无声息地靠近谢琛的藤枕边缘。
手腕突然被谢琛紧紧握住,晏西泠心头一惊,迅速闭眼。
身在镇魇司,平日里想要杀谢琛的人不可胜数,因此他睡眠很轻,对于靠近自己的轻微动静也极为敏感。幽冷月光下,他偏过脸,紧紧盯着晏西泠的神情。对方呼吸均匀,心跳声也平稳正常,丝毫不似清醒之人。
性情谨慎的谢琛目不转睛地又盯了一瞬,忽见晏西泠浅浅勾唇,闭着双眼轻声呓语了句什么。声音绵软似猫吟,谢琛听不清楚,正想要凑近了去分辨内容时,被自己攥在手中的腕子忽然挣了挣。
谢琛心头一跳,下意识松开。
毕竟表弟是个活断袖,与他接触还是要克制。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若表弟此时醒来看见自己握着他手腕,以他的想法,岂不是要误会?
就见那沉睡着的人仿佛正乐享黑甜,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被他监视,忽然在梦里轻笑一声,身子向外挪了挪,将脸埋进了他颈窝,手臂轻轻揽住了他的肩。
那人绸缎似的长发扫过谢琛脸颊,也不知是梦见了些什么,竟然还颇为温柔地蹭了蹭,盛夏微风送来发间淡淡冷香,直往谢琛心里钻,像是要在心里燃起一团火,燃烧到四肢百骸。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的谢琛:“……”
对方却不再动了,等到谢琛彻底镇定下来时,身边人早已睡得安稳,他却失眠了。
不知为何,他有种冥冥中的直觉,这个表弟的到来将会是他的一场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