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羞,她从来不是这个羞法,就算是不想,她向来会软软的说出来。
相处这许多日日夜夜,她一皱眉一哼声,他便知哪处不对劲。
这个女人就是瞒了他。
谁料不等他再问一句,便被抢先一步抓住心虚之处。
遥遥问他:“那画卷是不是你拿了去?”
宇文寂面色一凝,蓦的想起褚靖那句“你就不怕她知晓了反倒因此同你离心?”
诚然,他受不得隐瞒,以己及人,遥遥自是。
但此事不同,非瞒不可。
这镜子既已破了一次,如今尚且能圆上,哪怕是再离心,温情是真的,遥遥也是他的。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改变半分。
因这一默,良宵寻着以往经验极快探知到他不语的缘故,倒也没再多问,只道:“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我不是母亲亲生的,那画卷之人不是我,蹊跷得很,便想拿来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宇文寂神色未变,慢条斯理的将那鹅肉吃了,也是在思量,“此事我已遣人去查,有了消息马上说与你听。”
见他态度强硬,即便良宵还有心想说什么也只得就此作罢,多说无用,反倒让彼此起争执。
将军不会放任她一人去应付这些,可她不能样样指望将军。
*
几日后雨水歇下,大坝修缮提上日程,大将军日渐忙了起来。
送来将军府的拜贴仍旧络绎不绝,天冷得叫人连屋子都不想出,别说是出府,良宵大多回拒了去,只留下些牵扯深广的夫人的邀约。
此前,先挑了个稍微晴朗些的日子,去探望了余朝曦。
良宵到程府时,门口侯着的小厮立马迎了上去,将主仆俩引到暖阁里去,路上瞧见一排衣着鲜亮的年轻丫头,小满忍不住:“贵府的丫头好生漂亮!”
那小厮只笑一声,待那老嬷嬷走过了才压低声音道:“这是老夫人给选的通房丫头。”
其目的不言而喻。
良宵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余朝曦怀了身,不能行房事,想到这层已是冷了神色。
此时行至暖阁,余朝曦握着汤婆子在门口徘徊,见到两人笑得极欢。
良宵忍不住轻声责怪:“外边风大,快进去,”
说罢,几人一齐进了屋子,她止不住好奇,仔细打量了余朝曦的肚子。
余朝曦笑她:“才是三个月的身,冬衣穿得厚实,瞧不出来的。”
良宵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这才坐下喝了盏热茶暖身。小满便把贺礼交予一旁的丫鬟。
“劳烦你走一趟,还带什么礼,”余朝曦受之有愧,瞧见小满冻得红通的手忙叫贴身丫鬟带下去烤火,又给良宵倒了杯热奶去。
两人闲话几句,良宵记着先前瞧见那茬,总觉气闷,然余朝曦瞧着倒是不见异样,她这个脾性藏不住话,想了又想,还是问出口:“方才我瞧见那些丫头,怎的有五六个?你也不管管。”
余朝曦神色平平,只摇头道:“那是我婆母拿的主意,我若多说了少不得要数落我小气自私。”
良宵一拧眉,“那程副将呢?怀胎十月本就辛苦,哪能容男人纵情享乐,事后又坐享其成?”
“他多少会收下两三个。”余朝曦看她气得不轻,忙拿过她的手安抚道:“这也无可厚非,他到底是男人,又是一家之主,不论如何我是正房夫人,便是有一两个妾室也算不得什么。”
这话于情于理都说的通,良宵却是没能顺过气来。
余朝曦才开解道:“起初我与他海誓山盟只有彼此,哪能料到婚后两年不到,他便有了二心,我也只能当作瞧不见。”
“我比你年长两三岁,有些事早看淡了,毕竟是要同一屋檐下活几十年,什么样的情意能几十年不变?即便是亲兄妹,待到分家产那日不也是为己谋利?”
余朝曦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女子本弱,切莫爱太满,大晋自开朝以来只有男子可三妻四妾,至于女子……到底是我感伤了,说这些作甚?大将军疼爱你呢。”
然这话确实在良宵心里掀起阵不小的波澜。
她自是不疑心将军日后会在她怀胎十月里动二心。却也有老话说以人为镜。
这些日子,凡是遇到分歧,多是她在忍让服软,将军无疑是强势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她自小也是个蛮横娇纵的倔脾气啊。
长此以往,总有一回要出乱子。
想罢,良宵又觉着自己杞人忧天。现下艰难困阻重重,外患都来不及解决,何谈内忧。
前世一月后都江大坝修缮工程出事,宇文忠回都城,边关战起,开春后的亲蚕大典……桩桩件件,紧随其后,没有三两年,怕是过不上安生日子。
便是除却国事,且还有家事未断。
只要别是太过分的事,她多服软几回也算不得什么。
从程府出来后,难得一见的日影又被厚重云层遮了去。
良宵仰头望一眼,神色沉重了些,回头问小满:“我叫你去寻的徐大人,徐府近来可有什么事?”
“奴婢听说徐夫人好投壶,过几日在府中设宴比赛,不过您与她素无往来,拜贴也没送到将军府。”
“明日将我的名贴送去。”将军夫人这个名号可不是纸糊的,放眼江都城,便是横着走,也不会有人敢说道什么,那徐府自不能将她拒了。
说起徐大人,良宵记不得他具体是个什么官儿,可前世那都江大坝便是他画的图纸量的尺寸,末了出事,他首当其冲,却还将罪责推脱于负责施土动工的宇文军。
最后将军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
她便从源头入手,将那图纸的错处拎出来,再由将军出面加以改正,如此,利国利民,更利己。
尽她所能,助将军权势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