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时候,印忆柳还在小声地和靳炀说着科研院的动乱,靳炀一打开门,她发现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静悄悄的。
一抬头,她看到客厅里众人排排坐,就这么看着自己和金大腿,登时有些紧张。
怎么了,怎么都看着他们。
她视线落在沙发一端身子微微颤抖的女人,顿时明白了,靳如梦醒了。
靳如梦苏醒后和林佳大眼瞪小眼,被赵家姐弟扶着坐在了床上,听他们讲完了事情的全过程后,才终于明白了。
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自己亲哥所在的小队居住地,她已经被自己的哥哥救出来了,昨晚迷糊间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在赵家姐弟的安抚中,得知了一路走来的一些事情。
最让她不可思议的是赵启阳说自家哥哥变成了一个女儿奴,对一个能变成兔子的小姑娘百般疼爱,她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兄长因为小时候的事情伤了心,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这也是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年少的时候曾经伤害过兄长。
她实在想不到兄长对着一个小姑娘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从天色开始变暗,她心就一直提着。
这些年在自己的刻意维护下,她和靳炀之间的关系没有小时候那么紧张了,但曾经的伤疤并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
除了节假日,她一般不回家,不让兄长觉得为难。
自己十四岁那年,父母在国外的小岛双双失事身亡,她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是自己这个哥哥担起了所有的担子。
尽管自己小时候欺负他,但生活上他没有克扣自己分毫,在外人的眼中,她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靳家大小姐。
她一直觉得很愧疚,却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弥补兄长。
兄长什么都不缺,迟来的温情也不必要,他双腿出事以后,性格更加阴郁沉默,于是靳如梦便买了许多小动物放在家里,希望这些小家伙能温暖靳炀的心。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送去的小家伙里有一只荷兰进口的纯血侏儒兔,体型很小很可爱,所以在赵启阳说到最初见到兄长时,就见到他怀里抱着一只很可爱的奶兔,她心中有个猜测。
印忆柳看到靳如梦的第一眼顿时紧张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紧张了,事后想了想也许是因为这是金大腿的妹妹,自己想在她面前留下一个可爱的印象。
靳如梦颤着身子走到了靳炀的面前,到底没扑上去嚎啕大哭,只是小声喊了一声“哥。”
靳炀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以后都没事了。”
靳如梦一边点头一边红了眼眶,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赵思慧特意给靳如梦做了一些补血的食物,她给这姑娘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她一身的伤痕,气得咬牙。
昨晚靳炀背上背着个大姑娘、兔兔怀里抱着个小家伙回到家中,把他们吓了一跳,今早不用解释,听到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再看看从一大一小身上换下来的衣服,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佳当即把四合院的周围放满了甲壳虫,只要有人接近便会第一时间知道。
赵思慧给靳如梦擦了身子,把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看着她凹陷的脸颊和枯柴一般的胳膊,心里满是疼惜。
靳如梦感激地笑笑,夹了一块猪肝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赵思慧的手艺很好,炒出来的饭菜和大厨有的一拼,但是靳如梦刚刚吃了两口,忽然面色变了,把筷子放在桌上捂住了胃部,脸色有些苍白。
印忆柳就坐在她的身边晃jiojio,最先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忙出声询问:“姐姐你怎么了?”
靳如梦摆摆手,笑的有些勉强,下一秒她感觉胃里喉头火辣辣的刺痛起来,忍不住起身跑进了洗漱间,扶着台子开始剧烈干呕。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把众人都吓到了,他们忙起身去了洗漱间。
靳如梦很瘦很瘦,瘦的骨骼突出很不健康,她胃里没有食物残渣,呕了几口便开始往外吐酸水,双眼涨的通红,细细的脖颈上凸起数根青筋,好像下一秒就会因为剧烈的不适感而昏厥过去。
这状态着实有些吓人,印忆柳见两个姐姐都在给她顺着后背,忙小跑着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的跟前。
“姐姐喝点水吧!”
靳如梦抬起头,看到女孩儿满脸担忧,强趁着笑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水杯,还没喝一口,胃里顿时又翻江倒海,杯子也拿不住摔在地上,水和玻璃渣混了一地。
剧烈的刺痛和恶心让她大脑阵痛,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强势地塞到了自己嘴边,一股热乎乎地血腥气直冲她的鼻子。
她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被人按住了下巴,把那沾着血气的东西往自己的嘴里送。
靳如梦在混乱之中狠狠得咬了上去,登时原本就被划开的伤口又撕裂几分,与此同时大股鲜血也涌进了她的口鼻之中,沾的她满脸都是不吞也不行。
几口鲜血进了肚子,她感觉自己的胃里舒服多了,发黑的双眼也渐渐清晰起来,入眼就看到了手臂血肉模糊地靳炀默默地站在一旁,她身前和地上稀稀拉拉流的都是。
靳如梦脸色变得很难看,看了看兄长的手臂又看看自己,“这,这…”
靳炀摆摆手,“不用在意,你好点没。”
她点点头,顿时更加难受了,不敢再去看兄长的眼睛和伤痕累累的手臂。
一直忙前忙后的印忆柳在这一刻炸了毛,气呼呼地鼓着腮帮怒目身旁一脸满不在乎的靳炀,想跳起来大骂一通,骂他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但她转念一想,金大腿这是在救自己的妹妹,自己有什么立场去管他,顿时心中的邪火冒的更旺盛了,小脸板着就要往外走。
她一扭头,袖口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只好抿着唇回头气呼呼地看着靳炀,奶凶道:“你干嘛扯我的袖子!”
靳炀向来冷漠的眉眼此时微垂,带着些说不明的脆弱,低声道:“手痛。”
就这两个字,印忆柳硬生生听出点委屈来,瞬间让她板着的小脸有些破功,她努力地维持自己的凶像,但她不知道,头顶小幅度晃了晃的粉白耳朵已经暴露了她的不坚定。
“你手痛我能怎么办!”她凶巴巴地说了一句,忍不住又瞪了靳炀一眼,“反正这是你的身体,你想怎么割就怎么隔。”
她不是不让靳炀救人,靳如梦是他的亲妹子,用自己的血救人是理所应当的,她只是很生气靳炀这种不把自己的身体当肉、随意糟践的做法。
每每看到他一身伤痕却满脸不在意,她总会心疼,会忍不住想靳炀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靳炀没说话,只是就这么看着扬着小脸故作凶态的小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印忆柳的错觉,她总觉得靳炀今天格外的乖,看着的眼神像个大狗,无声地摇着尾巴说“我错了”,头一次看到金大腿示软的兔兔早就被撩的不知南北,凶也顾不得了,耳朵晃的像一对充电玩具。
她皱着小脸道:“那这次就先原谅你,但是我有惩罚。”
靳炀微微挑眉,看着小家伙满脸骄傲低声应了,在他眼里小姑娘闹脾气所谓的惩罚无非就是多买些好看的衣服好玩的玩具,殊不知印忆柳心里的小九九已经开始算计了。
靳炀的愈合能力比靳如梦的强许多,就这短短两分钟的时候,他伤口处的血流变满了下来,有愈合的趋势。
靳如梦的状态已经稳定下来,赵思慧扶着她去洗脸,林佳看着满地的血滴去拿了拖把,这地面有点像凶案现场,看着怪渗人的。
印忆柳哒哒哒跑进房间,把柜子里和空间里的药和消毒水都拿出来,先去给靳如梦送了舒缓胃痉挛的药片,奶声劝道:“姐姐要多喝水,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我们都很担心你。”
转脸面对靳炀时,贴心小棉袄瞬间下线,又奶凶叉腰道:“伸出手!”
靳炀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低眉顺眼,任由身前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给自己处理伤口,歪歪扭扭地系了个蝴蝶结在自己的手臂上。
靳如梦之所以会有突如其来的应激反应,是因为她常年躺在台子上,那些科研院的人只是为了吊着她的姓名,给她把那些补血的名贵药材碾碎里导入胃里,根本不在乎她的身体能不能接受。
由于太久没有吃固态食物,再加上很多药物中的刺激性成分,靳如梦的胃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稍稍吃的刺激一些便承受不住开始痉挛。
赵思慧意识到这件事时,顿时又对这个小姑娘多了几分心疼。
她给靳如梦倒了水喂了药,又开火去给她熬小米粥,一边骂科研院的人不是人,一边让自己碍眼的弟弟上一边呆着别挡道。
赵启阳被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搞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大着胆子上桌吃饭。
唯二不受影响的只有院子里吃着变异兽肉的黑狼,还有坐在高脚椅上大口吃肉的小男孩儿,他从头到尾就没停过嘴,肉乎乎的小手拿着鸡腿吃个不停,看着盘子里食物眼睛都在放光。
他被靳炀和印忆柳救出来后,便缠上了他们,准确说是缠上了印忆柳,用肉乎乎的胳膊抱着印忆柳的脖子不放手,搞得靳炀怒火中烧,恨不得拎着这胖小子的衣领子把他丢到树林子。
还是印忆柳从中中和了两句,他才忍住厌弃把人带回了家里。
这小孩儿简直一问三不知,姓名年龄还有以前的家人全部忘光光,只记得自己的小名叫“天天”。
据他所说,他有意识的时候就在b市基地外的丛林中,那时候的他是一株植物,凭借着自己的致幻孢子迷惑空中的小型变异飞虫和鸟类,再捕捉吃掉。
后来基地里出来考察的进化人小队和科研人员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想要把他连根铲走,他才感觉到强烈的危机,变成一个短腿小孩儿想跑,但还是被抓走了。
在科研院里他算是最乖的一个实验体,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人类的本性都忘了一些,一开始只有吃生肉和昆虫的本能,就算被关进了科研院也不会闹腾。
后来他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用孢子附着着自己的意识,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觉得非常有趣,于是便不想呆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了。
印忆柳看着天天大快朵颐的样子,有些心疼这个小家伙。
从天天的口中,她得知这小家伙在研究院吃的竟然都是生食,所以吃到热乎有味道的饭菜才会这么贪食。
“慢慢吃,还有很多呢。”
激进派的研究人员大多是一些不把实验体当人看的角色,在他们眼里,天天甚至只是一个有些特殊的有研究价值的生物体,早晚有一天会上解剖台。
负责饲养天天的研究人员经常会给他喂一些死去的变异虫尸体,那些虫子往往是从实验台拉出来的,体内还有残留的化学药剂。
天天懵懵懂懂吃了,晚上胃里便会绞痛,会睡不着觉。
小男孩儿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很平静,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委屈和难过,一点都不像一个小孩子。
这一点印忆柳其实很早就意识到了,天天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不仅仅是他很聪明,说话条理清晰,她发现这小家伙似乎有情感缺失,不会哭闹也不会高兴或激动。
在这一点上,他就像是一个开了灵智的小兽,和黑狼差不多。
这晚除了这两个啥都不关心的家伙,其余人都没什么心情。
印忆柳能感觉到恢复平静后的靳如梦对自己很感兴趣,一直用很温柔的眼神朝着自己的方向打量,她顿时坐直了小身板,也不知为何就像在这个姐姐面前表现出自己很乖的形象。
正当她努力地凹人设时,一只大手忽然伸了出来,把她的脑袋和柔软的耳朵一把抓,rua的她前后晃悠头发都有些乱。
“来测一下身高。”
印忆柳顿时皱了皱鼻子,朝着靳炀露出了尖尖爪子,像个被rua着肚皮却还要炸毛的小猫崽子。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看向靳如梦的方向,那面容有些消瘦的姐姐果然一脸兴味地看着自己和金大腿,她炸起的毛顿时拉拢下来,蔫儿了。
完了,自己的完美形象只维持了一天,就在靳姐姐的面前破功了。
靳如梦看着明显表情多了、有烟火气的兄长,内心也很是高兴,有这样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在他的身边,自己也不用担心他封尘在孤僻之中了。
只是有一点她很好奇,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家八代亲戚里都没有这样一个小可爱,女儿那更是不可能,她都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兄长结婚生子。
靳炀在基地的超市里买的量尺此时就派上了用场,他让印忆柳用脚后跟踩着一头,而后拉开测了下兔兔的身高。
收回尺子后,印忆柳眼睛亮亮的,兴冲冲地看向了靳炀问道:“怎么样,我又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