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仙人眼睁睁地看着崇林大殿就这样在一个小孽障手里化作了灰烬。
这孽障手里的业火,竟真能烧毁一座宫殿,这是为何?蟾穆仙君眉头微微皱起,将手中玉碟捏碎,传音于战神九离。
“白衡,你已生魔气,还不速速念清心诀,你当真要彻底堕魔吗?!”她手中白羽毛挥动仙云,将小魔修困在其中,厉声喝道。
那孽障冷哼一声。
“成仙如何,堕魔又如何。而且你们那么紧张做甚,我不过烧毁一座宫殿,又不是……弑仙。”
那声音凉凉的,语惊四座。
仙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都默了。
阑命上仙比九离来得更快,看到此情此景,气得吹胡子瞪眼,“这这这……云栖仙尊不过走了十数日,你竟能闯下如此大祸!待到他回来,我倒要看他怎么罚你!”
这一句话倒是比任何一句都有效用。
白衡脑中一疼,浑身的魔气收了收,正逢天劫一道,劈得他四肢百骸都碎裂似的发疼。
师尊,师尊。
人界的云栖也受了些许命格改动的反噬,年方二十便早早病逝。仙力些许受损,回到九重天上时,却看到自家徒弟满身魔气,惊愕然道:“阿衡,你!”
他震惊地看着天界一片慌乱,又看着渡劫失败的徒弟,似乎还没明白为何就成这样了。
反手挥袖灭了那崇林大殿的业火,朝着诸位仙君叠掌颔首,表示歉意。
“这崇林殿的修缮补筑,便从我长浮殿里扣香火,此事是我对不住诸位,还望仙君们海涵。”
仙君们纷纷折腰回之,这礼太重,受不起受不起。
“云栖仙尊。”
话音刚落,天边神雀惊起,霞光闪过。七重天劫劈下,轰隆几声巨响。
追着凡人云栖一死了之的曲宁上仙也渡劫回来了,看着自己宫殿一片焦黑,像是愣了下。
云栖查探了下,点点头道:“幸而没有耽误你渡破镜之劫。”
诸位仙界抱手恭贺:“恭喜曲宁上仙破镜。”
曲宁眼神里隐隐有期待,还盯着云栖,可仙尊却垂眸只看着手里那只团子,皱着眉:“你且随我来。”转身便带着自己徒弟走了。
曲宁上仙眼底闪过几不可见的落寞,蟾穆行至他身边,道:“恭喜你啊,曲宁。”
白衡被捆仙绳束着手脚,跌跌撞撞地被拉扯进长浮大殿。
那是三百年来,师尊第一次用那样冰冷的脸色对待自己。
白衡抿嘴,眼藏寒霜怒而不发,先发制人倔强道:“一定要飞升为仙方是正道吗,堕魔便是十恶不赦吗。”
九离赶来,恰闻此言,便冷淡然抬颚道:“你可以彻底入魔试试。”说完,腰侧的破渊剑嗡响一声,好不震慑。
徒弟彻底沉默,可眼神里分毫没有退缩。
“阿衡,你还不知错。”师尊眉头皱起,眼底满是失望。
徒弟心口一疼,忽的就红了眼睛。
“我……我又让师尊丢脸了,是不是。我飞升失败了,还染了魔气,已经不配做您的徒儿了,是不是?”
云栖一愣,满口的责怪竟道不出半句。
九离对他可怜兮兮地模样嗤之以鼻:你几时配过。
云栖:“不是这样的。”
九离:“……”
哎,事已至此,魔气已生。想要平安渡化,谈何容易啊。
云栖头疼不已,双手扶上徒弟的肩骨,郑重着一字一句道:“阿衡,你必须渡化魔气,飞升成仙。你别怕,师尊会帮你。”
九离斜睨着那小孽障,默了半晌,压着嗓子说:“阿栖,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天生就是成不了仙的。”
话音未落,云栖周遭仙气如霜。
徒弟心口一紧,感受到扶住自己双肩的手及不可见地一僵。
“胡说。”
云栖背对着徒弟,声音清淡却不容置喙:“秋冥君之徒,怎会成不了仙。”
说罢回过头,将法力渡往自己眉心,冲淡徒弟心头的魔气。
不带温度的指尖,压下白衡心口翻滚的邪念。
“我们阿衡,定能成仙。”
.
梦戛然而止,元衡幽幽睁眼时,正看到自己盘坐在婆罗花中,师尊悬于花海之上,以灵力渡化自己的魔气。
可他身上魔气过盛,师尊不过是元婴期的小修士,眼看着灵力不济,额角沁出点点薄汗。
心口蓦地一窒,方才梦境里的三重天劫那么真实,以至于现在想起都还能清晰记得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
怎么回事。
白缨铃又是叮铃一响,像是有一些细碎的东西强行坠入。
坠入,坠入哪里。
这里是哪里。
我是谁。
‘阿衡,阿衡。’
熟悉的声音还萦绕在耳畔。
眉心魔印发红,心底深处有个声音传来:[他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
白缨铃又是一声轻响。
一些陌生的画面又灌入脑海。
妖师谢云栖一次又一次贯穿了自己的胸膛,将自己杀死在玄机宫大殿上。我是元衡……并且,每一世都会被谢云栖所杀。
从没活过十五岁。
冰冷的刀剑贯穿心口,撕裂的疼痛里却好似镇定了魂魄。
已经轮回了多少次了。
这里——
并不是真实的世界。
最后一丝月光被遮挡,戗风掠过半山花海。
他想起来了。
此处是水月秘境,是他以魔血为引,在忘川上以魂魄压境,施以创世禁术锻造的秘境。
腰袢的白缨铃在叮咚作响,徒弟心口却在止不住地颤抖。
[回来了,那个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