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芳病了。
倒不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她身上穿着厚实的棉袄,再加上常年劳作的结实体魄,几年都生不了一次病,哪怕有个咳嗽打喷嚏的,多喝几碗热水也就好全乎了。
但这次的风寒来势汹汹,刘桂芳头晕眼花,浑身无力,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怨恨地诅咒着让她面临着中境况的陈素云一家,以及张顺诚一家。
六天了,不仅半点儿张小慧的讯息没听着,连从小老实到大的张顺诚都跑了,收拾东西搬到了张德才的家里,听说她病了还想来探望,刘桂芳躺在床上都忍不住呸了一口,把他关在外头,死活不开门。
她不明白,明明不久之前还好端端的。
怎么才没过多久,家就散了。
刘桂芳想不通啊,她躺在床上一会哭一个闹,病情丝毫没见好转,还把家里头其他人折腾的疲惫不堪,也不像刚开始那样上心,除了一天端进去三碗红薯汤,也没人再进去触她的霉头。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刘桂芳病倒以后,家里头没有了主心骨,刘红就站出来,接管了原先属于刘桂芳掌管的红糖、面粉、大米、鸡蛋等贵重食物,变着法子给自己家里人改善伙食,哪怕家里其他人心里不痛快,也都不敢表露出来。
“请赤脚医生来给妈看病吧。”张顺富忍不住说,“她都病了好些天了,要好早好了。”
“你妈的病,不是给气出来的吗?看医生管什么用,还不如劝她想开点。”刘红翻了个身,背对着张顺富,脸上全是不以为意。
她被刘桂芳压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如今她掌管着家里的大权,其他人都得看她脸色过日子,别提有多爽快乐,还把不得刘桂芳多病几天,为了她请赤脚医生?别想了。
再说她也没钱,钱都在刘桂芳兜里呢。
刘红心里一动,扭过身子,对张顺富说:“请赤脚医生要钱啊,我们哪里有钱,不都在妈那里。不然你叫她把家里的钱拿出来,我把人请到家里来给她看病,你觉得怎么样?”
“妈不会答应的吧?”张顺富迟疑地说。
“她病了多少天,就算她不急,我们也都急了。”刘红低声说,“为家也到了该看亲的年纪了,我们得给他准备彩礼。妈少说藏了一两百,你去把它要过来。”
张顺富一脸见鬼的表情,“你疯了吧,她怎么可能给?去了不是讨骂?”
“你个死脑子,叫你去要啊。反正她都病成那样了,你把钱都拿过来,以后咱们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刘红惦记着那笔钱不是一天两天了,苦于刘桂芳精明强势,一直没有办法。
如今她病倒在床上,跟当年快死了的公公一样,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你疯了,我不去。再说那个钱,有一部分还是小慧的彩礼钱。现在她人都跑了,肯定要把钱退给姓王的。”张顺富不停摇头,把床铺震的微微晃动,边上睡的正香的张为鑫踢了一脚,翻身又继续睡了,“你快别瞎想了,我看你这几天,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刘红伸手敲他脑袋,小声骂道:“我咋就嫁给你这么个猪脑子,转不过弯来。反正姓王的只是要个年轻闺女,咱家又不缺。”
张顺富震惊地坐起来,“你说小茉?不行不行,那可是咱们闺女。”
刘红把他拽到被窝里,用棉被罩住脑袋,生怕被另外一张小床上睡着的人听见,“要死啊你,说的那么大声,生怕孩子听不见吗?我啥时候说要小茉嫁出去了,你不还有个正当年纪的妹妹吗?”
“毛病吧你,茵茵可是初中毕业!”
“妹妹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张顺富不吭声了,用被子把头一蒙,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刘红气不过,踢了他一脚,暗骂道:“没出息!”
她揉了揉眼睛,没多久也睡着了。
张小茉睁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她一直没睡着,脑袋空空的,什么也想不到。
只觉得冬天的晚上真冷啊,冻得她手冷,脚冷,心也冷。
她觉得小姑说的对,念书是有用的。
但念书,是为了有份好工作,能够过上好日子。
小姑却弄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