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都没有亲眼看到过，为什么凌然那么说,自己居然就相信？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许诺和凌然的关系。
凌然明这么多年一直都有在寻找他的弟弟,自己不是应该早就知道的吗？
他难以想象凌然究竟承受了多少，而就连自己，不光丝毫没有察觉,却还一直在伤害他。
一直到许诺从病房里出来,关澈才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抽出来。
许诺看起来情绪很低落,眼睛红红的,看到站在门口关澈的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会儿才问：“我能问问，他的病情吗？”
“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关澈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你很关心他？”
许诺下意识想要反驳，说自己才不关心这个人，可是动了动嘴唇最后却只是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关澈这才发觉许诺真的不过是个小孩儿,当时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才会相信凌然的气话。
关澈喉头耸动一下：“你要是关心他的话,亲自把这些告诉他的话,他会很开心的。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你……”
许诺听完却苦笑了一声：“是吗？可是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自己听到的话，他大概并不打算承认,既然这样的话，我又何必让他为难呢？他这样做或许只是想要补偿吧,可是你觉得我会需要这些吗？”
关澈拧眉，似乎想要反驳什么，可是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他回想起之前黄医生和他说的话,凌然似乎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病情没有任何的希望。
所以他才后来才会没有想过解释，是不是有这个原因？
就像他对待许诺一样，明明很关心，却不敢承认不敢告诉他这一切，如果对方没有发现，他大概就会永远这么隐瞒下去。
*
因为发烧了的原因，凌然的精神很不好，关澈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是凌然现在的状态最重要的其实是休息，只能让护士给他喝了退烧药，打算哄着他先睡了。
凌然头上和腿上的伤口都不算严重，只不过他现在身体虚弱，自愈能力也很差，所以这热度上来了，一出虚汗就脱水，所以要一直吊着盐水。
关澈看着凌然睡了，才出门和外伤科主任商量转院的事情。
主任看着关澈眉头皱得紧紧的，以为这是对他们不满意，只能解释：“关先生，我们这边毕竟是个小医院，设备也不齐全，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多担待……”
关澈点点头表示理解，这里离市区太远，当时救护车肯定是就近安排的，于是说：“他烧退了吗，让他休息一晚上，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早上再转，你不要多想。”
主任听他都这么说了一句连连点头，立马表示这事他来联系他来安排，不用他操心。
关澈又和他说了一些要求，再让人送来点清淡的晚餐，才重新回了病房。
他原本以为这时候吃了退烧药的凌然应该已经睡了，可是他没有，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微微出神的样子，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关澈走过去，第一时间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热度居然一点都没有降下去，摸起来还是很烫手。
凌然的脸也被烧的通红，瞳仁乌黑，嘴唇却是没有血色的脱水干燥，脖颈和手背都是烫的，只有手心全是凉浸浸的冷汗。
关澈皱了皱眉，把他额头上的退烧贴换了，低下眼睛，却发现凌然的目光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安静盯着自己。
关澈被他这样看着，有点意外地问：“你不睡觉吗？”
凌然却忽然看着他问：“关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关澈静静地看着他片刻，然后说：“我倒是只觉得你脑子不太好使，做了那么多事，结果却把自己弄成这样……”
凌然听着他的话却笑了一下，尽管很短暂，他摇了摇头垂下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沙哑鼻音：“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才会这么说。”
关澈心说正是因为我全都知道才会这么说，他心中苦涩：“我知道最开始你说的是气话，后来你只不过是觉得，反正自己活不久了，还不如就让我这么误会你，离开你，以后就不会伤心了，对吗？”
“你不把这些真相告诉我，也不是怕我知道了真相会怪你，只不过是不想让我知道这些，不想让我和母亲产生嫌隙，要是不是我发现了这一切，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永远隐瞒这个秘密，就像你对许诺那样，是不是？”
关澈深邃的目光看着凌然，里面的情绪几乎都快克制不住。
凌然盯着他，下意识想要否认，可是他的意识太迟钝，想了很久才否定了一句：“不是……你在说什么……”
关澈却忽然伸出手缓慢地将凌然抱进了怀里，脸深深地埋进了凌然的肩膀处，喉头滚动一下，艰涩地说：“不过……有一点我是不是说错了，你其实也怕我不原谅你，但更怕我真的原谅你了，对不对？”
他这么抱着自己，凌然很快就感觉到自己肩膀处的衣料被渐渐打湿，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所有无法宣之于口苦苦支撑的绝望和无助在这一刻都倾泄而出，他什么都不用说也根本无法反驳。
可是他很清楚，其实最重要也最简单的一个原因是，他需要关澈。
如果他的生命已经快要到了尽头，这样的决定就算是错的，他也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凌然喉咙哽咽一下，终于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关澈，像是只有这样才不会再失去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