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下,不少老主顾乘雪而来,却听闻这日怡红院里来了个孙姓的阔绰老板大手笔地包了场,只能满腹怨言地离开。
古色古香的建筑侧廊往后院行去数步,入步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书房,男人熟练地旋开了墙边木架上的花瓶,书架后一道暗门应声而开。
入目是与这书房构造相似的另一间书房,密密麻麻的书卷摆了满墙,墙边立着一道曼妙腰肢。
女子听着声响回过身来,方才柔弱无骨的身姿变得飒爽,语气干练,她拱手作揖,“大人此番忽然亲自前来,是有何要事要吩咐?”
“无什么事。”男人行至榻边,探出两指拂过那层软垫,放在眼下捻了捻无灰,这才矜贵坐上。
“不过是随人来查探查探,这怡红院的商业机密罢了。”
女子目色微动,“是方才那……小姐?”
“嗯。”男人随手拿起榻子边上的明黄色折子,“这奏折是宫中近期新丢来的?”
“是。”女子抬了抬眼,有些犹豫道,“大人,那小姐眼神澄澈,看着像是内心正直之人,属下觉着该不会何心思。”
“呵。”榻上人发出一声讥笑,“大名鼎鼎的兰卫何时也变得如此天真了?”
折子冰冷冷地往桌上一撂,男人甩袖离去。
密室之中,女子自忖片刻,从书案中取了张金箔信纸,研墨落笔。
……
“来来来,各位姐妹不必拘谨,咱们坐下说话!”
满屋娇玉垂眸敛目报上名字后,门口的矮个小公子拍了拍手,抬高音量。
“咱们?”左列年纪不大的圆脸小姑娘惊异出声。
“哎哟——”为首那位姐姐名唤红玉,一袭红纱如焰火热,瞧着年纪比其他姑娘稍长一些,她嗔笑着走近那清丽小公子,柔如无骨的臂攀上那如玉面庞:
“秋叶妹妹难道看不出来,这俊俏公子……是位娇娇小姐?”
此话一出,雅厢之中原敛目含蓄的姑娘们纷纷惊愕地抬了眼,半数眼底了然,半数面露惊色。
“姐姐说得不错,我确实是个女子。”
陆容妤窃窃一笑,目光在雅厢之中扫过,忽然调转了脚步,“各位姐姐先坐下,等我一下。”
说完,人影便消失在了雅厢之外,剩着门内姑娘们面面相觑,只片刻,那月白的袍就再奔了回来,手中还捧了几张厚厚的毯子。
“天儿冷,姐姐们穿这么少会冻坏的,来,都给盖上。”
说着,娇小公子吃力迈进屋子,将手中毯子一张张分给了雅厢里的姑娘。
“这……”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平日里训练有素的温柔浅笑都化作了惊愕。
怡红院的姑娘们虽然向来是卖艺不卖身,但免不得来此处的老爷公子们多抱着些下流心思,她们便也习惯了一年四季只着薄纱。
并非感觉不到寒冷,只是进了这一行便早做好了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吞的打算了,便也没有资格喊冷。
入冬以来,客人每日来来往往,这还是第一位念着她们冷不冷的人。
“多谢……小公子。”为首红玉默了会,展开笑颜,面上添了几分真挚。
“哎,没事没事。”
陆容妤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拉着大家在毯子上坐下,再把边上酒坛子搬了放在姑娘们中间。
“咱们来玩个游戏,这游戏叫做‘我懂你不懂之怡红院那些事儿’。”
雅厢之中顿时窃窃私语,有人问,“什么叫‘我懂你不懂之怡红院这些事儿’?”
陆容妤拔开酒坛木塞,一阵浓郁酒香顿时扑鼻而来,她暗笑一声,抬头回答,“好问题,就比如我说‘我知道我哥哥还是个纯情的雏’,这事各位姐姐不知道吧?那便是各位输了,各位便该喝酒了。”
红玉弯唇,优雅捧着酒坛子倒了杯酒,“这游戏倒是新奇,但小公子如此说,咱们便清楚多了。”
周围姑娘也纷纷新奇点头,那鹅黄圆脸的小姑娘鼓起勇气道,“我、我先来,我知道怡红院后院有棵歪脖子树,那树生得歪歪扭扭,下头还栽了兰姨从外地买回来的仙人掌,一个月能卡住三两个小贼呢!”
“好!”陆容妤鼓掌,自酌一杯,盈盈目光带着笑意扫过围坐姑娘,“继续,继续。”
继续说些商业机密。
右手边紫衣的姑娘灵巧地眨了眨眼,“我知道……那个教咱们乐器的小乐师脸皮也忒薄了,每次给咱们指点曲谱时,指尖都是抖着的。”
红玉再给陆容妤斟一杯酒,笑着接过话来,“是是是,那个小乐师可太可爱了,从来不敢抬眼看咱们,若不是知道他长得清秀,我都该觉着那是个奇丑无比的男人了……”
……
一下午下来,什么商业机密是没听到,怡红院里有个爱偷吃的厨师、害羞的乐师、不会算术的老鸨、后院歪脖子树不知卡下多少风流客之事,陆容妤倒是知道了个清清楚楚。
一阵一阵娇笑声似波浪飘出窗外,满室暖意融化了窗扉上挂下的雪花。
这女人又想搞什么花样。
男人皱了眉头,抬步往二楼雅厢走去,推开门,只见一屋子女人东倒西歪醉成了一团,而为首那小公子面露酡红,怀里抱着个酒坛子,樱红的小嘴反射着酒渍的亮泽,还不忘念念有词:
“快说,说商业机密啊……说啊……”
男人重重地拧起了眉心,沉声道,“陆容妤。”
话音刚落,憨憨小公子就打了个激灵,扭头指着门口男人,欣喜大喊,“姐妹们看!这就是我说的那个,身材极品的男人,那胸肌,那翘臀,那嗷——”
声音还没落下,这不知死活的小醉鬼就被人一把拎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