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极度窒息的尴尬。
陆容妤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儿把自己埋进去,再请谢之宣抱着唢呐给自己吹一首。
入土安息。
两个男人驻步。
讳莫的、不解的俯视着地上的碧色。
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气氛一度跌入了死亡一般的宁静。
敌不动我不动。
饶是心中尴尬得要死,陆容妤仍强撑着脸上谄笑,娇滴滴地抬着眼勾人。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
良久的沉默后,未见识过陆容妤虎猛行径的皇帝先破防了。
“果然很内敛啊,阿砚。”
素袍男人拍了拍公孙砚的肩,意味深长。
他又往地上瞥了眼,笑着留了句。
“有机会领人家到我家坐坐。”
叹笑,迈步离开。
公孙砚揉了揉眉心,慢悠悠地回过身。
地上那坨碧色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公孙砚抬目,无奈。
“陆容妤。”
“嗯?”
声音从假山之后传来。
公孙砚头痛走上前。
雅竹宣窗,碧色小影踮着脚,正试图去够窗子边上挂着的小兔儿灯盏。
男人稳步而来,唇线微微下压。
这空心瓜素来嬉皮笑脸,纵是道歉也如此三心二意,丝毫难见诚意。
惹人怄火。
他是决意这回要教她些规矩的。
少女声音清脆飘来,
“原来你这灯盏还没有送人啊。”
公孙砚抬头。
碧衣小公子乱了发丝,难掩娇憨清丽的双颊。
她回过头,笑吟吟地望着公孙砚。
她的眼底似淬满了星碎,明亮熠熠。
碧衣褐窗、粉黛黄灯。
一世色彩骤然落入公孙砚的眼底。
公孙砚紧抿的唇角松了些。
算了。
三心二意便三心二意,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倏然间。
公孙砚眼底墨色消散。
“嗯。”他低应了声,抬步踏上书房前台阶。
“咦,我记着你不是和那怡红院的兰姨……”
“谁告诉你的。”
公孙砚慢步走了上来,抬手在身下小脑袋上轻轻敲了下。
“成日在想什么?”
“唔……”
陆容妤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后知后觉地发现并没有痛感。
抬手摸过刚刚的地方,确实没有感觉。
他好似只是轻轻的。
碰了下。
抬眼。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
他抬起了手,身子微微前倾,熟悉的淡香袭入鼻腔。
这姿势好似……
搂抱。
陆容妤捏了袖角,有些局促地弯着嘴角掩饰慌乱。
声音轻轻。
“这花灯不是用来送心上人的嘛?我当是你与那怡红院的是……”
“没事别瞎想。”公孙砚开口。
声音淡淡,拢在她的头顶。
“哦……”
原来不是那种关系啊。
“喏。”
公孙砚退开一步。
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盏微黄的兔儿灯。
陆容妤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啊”了声。
公孙砚微挑起一边眉毛。
无可奈何地弯下了腰。
抿着唇线。
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
“在想什么?”
公孙砚端详着眼前略显憨傻的小姑娘。
他抬起指尖,贴近了陆容妤的额头。
停下。
没有弹出。
额间一片微凉的触感。
他将指尖落了上来。
轻点。
“莫不是真成瓜了?”
公孙砚弯了唇,眼角含了笑意。
带着几分玩味的。
“小空心瓜?”
公孙砚的声音淡淡的,有些散漫。
却又含了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
令得陆容妤有了一瞬间的错觉。
觉得自己像个初从山上下来的小尼姑。
才踏下山脚,便撞见了这绝色的陷阱中。
山下危险。
山下的男人是妖精。
他们会偷心的!
陆容妤忽然咧了嘴角。
一如往常的,用嬉皮笑脸掩下不知所措。
“我就知道,孙砚砚天下第一好呢!”
她一把接过了公孙砚手中的兔儿灯,侧身一躲,便从男人身前闪开了身形。
“你既送了我,可就要不回去咯?”
“嗯。”
公孙砚淡淡地应了声,缓缓直起腰。
官场沉浮多年,他是最会洞察人心的。
人慌乱时。
乱瞟的眼、浮红的颊。
都是极好的证据。
公孙砚敛了睫,藏下眼底笑意。
回身。
那小空心瓜正提着灯笼要往花园里蹦跶。
公孙砚几步提住了她的领子,将人拎到了假山边。
“去哪里?”
陆容妤正思忖着昨日那事该怎么开口。
她无端地弹射进了人家院子,孙砚倒是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反而瞧着心情还不错。
这倒让她原本打算一把鼻涕一把泪忏悔的打算落了空。
既然人家没打算和她计较……不如就不道歉了?
陆容妤这边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领子就被人自后提住了。
“哎,勒着了勒着了。”
陆容妤梗着脖子往后缩脑袋,“温柔点、温柔点,孙砚砚……”
公孙砚松手,停在了一处假山边。
抬了抬下巴,心情不错。
“怎的忽然来了?”
陆容妤正了正领子。
他既主动问了,陆容妤便能自然地往下讲了。
“就,昨天谢之宣那事儿嘛。”
饶是行动未露什么破绽。
但凭着那“憨”字,陆容妤便已经笃定局是眼前这男人设的。
只有他才能想出这么损的招。
陆容妤往身侧瞥了眼。
公孙砚抱着胳膊,虚倚在假山边上。
眉前垂落了几缕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