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名叫陈乐灵,是父亲是卞京的小小守备,但在早年与公孙砚有恩,那日便带着妻儿去了国师大婚。
陈乐灵对谢之宣,早在先前就有了想法。
只是苦于没有个合适的契机,恰好见着谢之宣去寻陆容妤,这才有了个好的开口。
娘亲常常告诉她,喜欢的东西就要去争取,光是等着,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听闻了陈乐灵喜欢那谢公子,陈家两父母几乎是双手双脚赞同,陈乐灵是她们家独女,从小呵护长大的,若是嫁去了别人家,指不定要受什么委屈呢。那谢公子来往清白,过去大义灭亲的秉正更是为人熟知的,若是能做他们家上门女婿,那真真是妙极了。
自那日在谢之宣面前流了鼻血,陈乐灵丢人跑回家,她痛定思痛,决意在谢之宣面前挽回自己的形象。
她钻进厨房,捣鼓了一下午,烧坏了三口锅,终于做出了他们家厨子认为“应该毒不死人”的糕点。
陈乐灵自信满满地拎着小饭盒去风满楼找谢之宣,却被那魁梧大汉拦了下来,道是你指定不是谢公子的情妹妹,谢公子整日抱着箫笛,哪儿有空找情妹妹。
陈乐灵一听,喜了。
看来谢公子不止对她无兴致,对其他女子更无兴致,那只要她主动些,便领先了其他人一大截了。
可那魁梧大汉可不怎么好说话了。
陈乐灵软磨硬泡半日也不见他松口,只好怏怏地抱着饭盒坐在了楼梯口。
嘱咐过那汉子,今日果然没有见着那姑娘再来。
谢之宣将那谱子多练了几遍,便也熟悉了。
等他终于从三楼下来时,楼梯口的粉袄子背影已经倚在柱子上睡着了。
谢之宣愣了下,叫醒了她。
春寒料峭,陈乐灵的双颊冻得有些红。她看见谢之宣下来心里欢喜,又念着自己要矜持。只低头微笑打开饭盒,将里头铁绿色的桂花糕呈到了谢之宣面前。
“喏,我自己做的呢!”
谢之宣见着盒底奇怪颜色的糕点,犹豫了下准备拒绝,又见着陈乐灵眼巴巴望着他,好不可怜,他只好咬牙捻起了一块,小咬了一口。
少年微皱的眉心轻轻散开,眼底似有惊喜之色。
他弯了唇:
“卖相虽有些欠缺,但味道很不错。”
陈乐灵对自己的厨艺深有自知之明,她已经做好了被谢之宣丢回来的打算,猛地听见这评价,她愣了下,蹦了起来。
“不、不错啊??”
她把手中饭盒塞进了谢之宣手里:“那这些都给你!!”
说完,她便消失了没影。
谢之宣捻着那糕点,无奈地摇了摇头,回脚准备上三楼。
脚步顿了下。
谢之宣回过头对那汉子道:
“以后这位小姐要上来,就放她上来吧。”
陈乐灵得到了谢之宣肯定这事,令府上的厨子感到十分匪夷所思。
他再三问小姐:“您说的是,吃了?谢公子他真的,吃了???”
陈乐灵得意洋洋地仰起下颚,轻哼一声:“自然!谢公子他对我,肯定有所改观!”
得了鼓舞,陈乐灵更加有动力。
第二日又捣鼓了一盒子的奇怪糕点,在厨子颤颤巍巍的目光中,跑去了风满楼。
今日那汉子见着她,竟像没看到似的,默认了她上去。
瞥见门口跑进来的小姑娘,谢之宣收回视线,继续吹奏。
谢之宣向来习惯一下午不停歇地吹奏,有时热衷起来,更是连喝水都忘了。
但陈乐灵从小偷懒逃学,用的最擅长的借口便是——
“我已经学习这么久了,我好累啦!娘亲说,这叫劳逸结合!”
架不住陈乐灵瞧着便要冲上来扒拉他的架势,谢之宣只好放下了笛子随她去榻子上休息会。
她献宝似的把自己带来的小匣子呈到谢之宣跟前,谢之宣的眉角抽了抽,有些挣扎,但还是捻了一块尝尝。
“香甜软糯。”他说。
“真的啊??”
陈乐灵猛地往前凑了上去。
她今日未穿那厚厚的袄子,只着了浅紫流苏蝴蝶裙,眉心还点了小小的花钿,这个位置恰好落了些阳光,熠熠闪光。
谢之宣猛然屏了呼吸,没有说话,急忙回去继续吹奏了。
陈乐灵坚信谢之宣的评价,饶是家里厨子如何真挚地告诉她:这真的很难吃。
但她还是每日坚持给谢之宣做一盒子糕点,而谢之宣也照样微笑告诉她:好吃。
陈乐灵几乎每天都在明示谢之宣:只要你跟了我,以后我天天都可以给你做哦!
谢之宣回绝的理由也从未变过:我与小姐身份悬殊,谢某不过一介贱民,何能配得上小姐?
春来杨柳飘,一晃眼,陈乐灵都在东屋待了快一个月了。
这一月来,陆公子,国师夫人还有不苟言笑的国师大人也偶尔来此处。
国师夫人与她想象之中并不相同,原以为能受得了国师大人那么恐怖一人的,该是个温婉的女子,谁知国师夫人瞧着并不比她年长多少,更是娇俏灵动。
她一听陈乐灵是在追求谢之宣,且两人如此一同共处了近一月,居然还没有什么进展,顿时来了兴致,拉着陈乐灵给她支招……
“谢公子,可以听我说两句么?”
这日,三楼只有两人。
谢之宣顿了下,有些疑惑,见陈乐灵神色真挚,真有话要说的样子,便放下了笛子走了过去。
“怎么了,小姐?”
“我……”陈乐灵低低垂着头,声音很轻,“我是要告诉你,今日应该便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
“你……这是何意?”谢之宣拧起了眉头。
她说:“谢公子为乐痴迷,但也不要忘了照顾自己呀……我吩咐了楼下阿虎,让他记得,每日下午送些糕点上来,还有那茶水,放了一夜的,可千万不能喝坏肚子了。”
陈乐灵始终低垂着头,像是故作轻巧地说这话,嗓音却不由自主地覆上了一层颤意。
“什么叫,今后不能来了?”谢之宣不可思议地攥紧袖袍,向前逼近一步。
“我……”陈乐灵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爹爹娘亲为我招了个上门夫君,下月完婚,日后,我便不能如此来找你了,我们便……如此吧。”
谢之宣的心跳似乎猛地漏了一拍,他惯来温俊的语气也头一回出现了激动。
“……对方是谁?”
“啊?”
“我说,你父母定的上门夫君,是谁?”
陈乐灵嘴角抽了下,随口胡诌:“城北豆腐张。”
谢之宣沉着眉,双目笔直凝视着陈乐灵的双目。
声音沉沉:“卖豆腐的,起早贪黑,怕是陪不了小姐。”
陈乐灵一愣,硬着头皮道:“没事的,我不黏人的。”
“是吗?”谢之宣逼近一步,停在陈乐灵悬空的脚下,“卖豆腐的每天磨豆烧火,一身臭汗,小姐也不介意吗?”
“那……可以洗干净呀!”
谢之宣清逸的面容愈为低沉,“他劳作几日的收入,也不够给小姐买一只簪子,小姐也不介意吗?”
“我……”陈乐灵有点莫名其妙,什么豆腐张是她随口说的,怎么这人倒是较真起来了,往日没见他这么咄咄逼人啊!
陈乐灵的脑子有些混乱,她想打破这奇怪的逼问形势。
索性脖子一横,破罐子破摔:
“你、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和谁成亲,与你何干!”
谢之宣的手臂撑在榻上矮桌,另一只手撑在陈乐灵身侧榻上。
姿势像极了环抱着她。
谢之宣凝视着陈乐灵,激动的神色缓缓退却。
黑黝的眸子很低沉,看不出情绪。
沉默了良久。
“我也卖过豆腐。”他说。
“啊?”陈乐灵眨了眨眼,没懂。
谢之宣的声音有些发哑。
“我现在改姓张,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可以!
张之宣!
这就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