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住手。”
他异常的平静,拦住了鹰枕戈。
“本王累了,逐客吧。”
*
顾廷一走,荣凤卿就睡倒在床上,鹰枕戈要往床上靠,笑嘻嘻道:“咱好久没一起躺着说话了,统帅。”
荣凤卿嘶一声:“压着头发了。”
鹰枕戈抱歉的挠头,还想上来时候,荣凤卿冰冷的手攥住他手腕:
“枕戈,我自知时日不多了,劳你替我,最后做两件事情。”
“什么事?”
“苏胥上位,势必铲除异己,我在青州的十万荣家子弟,素来以我为主,必然不肯服他,苏胥心狠,恐怕十万弟兄遭遇不测,你替我遣散散兵各自回乡,精兵拆分至各大将军旗下,勿使他们集中生事,招惹杀身之祸。”
“王爷,那是您的心血,他们都在等着您啊!”
鹰枕戈泪都要下来了:
“三年了,支持弟兄们守在青州的,他们三年没有回家,三年不肯调去他方,日夜在黄沙寒风里,风吹日晒几乎看不出人面来,咱们为了什么?为了那一个月几担粮食?为了那别人瞧不起的眼神?都是为了您啊!您走时候亲自说,会回来见他们!他们等您这句话三年了!您现在要抛弃他们了吗?”
“枕戈,你听我说。”荣凤卿看着跪在面前哭成泪人的男子,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漠上之约,这辈子等不到,二十年后我坐江山,再来与你们续约。”
鹰枕戈兀自哭泣不止,却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他必须要面临这些。
“还有一件事。”荣凤卿有些着急,一把按住他肩膀:
“现在林家的人应该已经到京城了,我记得没错就在江心洲上面,你替我送水眉,去码头找林家的船,托付给林浮金带回更九州。若让她折辱于顾廷之手,我死不瞑目!”
“您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个女人做什么?”鹰枕戈擦把眼泪恨道。
“我以统帅的身份说话,枕戈,嘱咐林浮金照顾水眉,林家世代清隽俊秀,芝兰玉树众多,叫他为水眉觅一品貌双全的佳偶,照看她终生。你快去找她,迟了只怕顾廷要下手了!快去!”
“王爷!”鹰枕戈泪又是一滚。
“快去,我死后四十九日魂魄未散,我要亲自看见她,拜花堂,入洞房,夫妻和乐琴瑟成双。这是我最后遗愿,你若是不满我愿,我死不放过你”
荣凤卿看见鹰枕戈还不肯走,颤巍巍的拔出他刀来,架在自己脖子上道:
“我不死,你不肯走是吗?”
“属下…马上就去!”鹰枕戈咬着牙,深深的看了荣凤卿一眼,擦把泪推门而去,步履踉跄着,迎着大雪走了。
*
筱如花家外的院子
筱如花看见把宅子围的水泄不通的官兵,破口大骂:“没王法的东西!姑奶奶的家也敢围?大过年晦气不晦气!”
“让开,左相下令亲自来抓人!如有违抗,就地正法!”
“你们!”
筱如花气的都骂不出来了:“老娘今天就是站在这里不走了!你们谁能从我这里抢人?”
“那就别怪我们下手了!”
为首的侍卫横刀出鞘,冷眼看她,筱如花丝毫不惧,她正要说话说话,忽然身侧疾风忽至,一把被扯入那人身后。
来人喘着气,高大的身子挡在他前面。
“鹰枕戈?”
筱如花皱眉,鹰枕戈嗯了一声,看向来人,冷笑:“怎么,你们是奉左相命令来的?”
“是,还请将军体谅,放我们进去。”
“可摄政王也嘱咐我来,请水姑娘入宫呢。”鹰枕戈自怀中掏出玉佩,那是摄政王亲自赐他的,那侍卫一看愣住了。
犹豫间,鹰枕戈一声怒吼:“骚扰百姓,拔刀胁迫,朝廷养你们就是干这个的吗!还不快道歉!”
趁着震慑住他们时候,鹰枕戈一把攥住筱如花肩膀,拉她进屋,低声道:“快,把你那宝贝徒弟给我,我救她出去!”
“去哪里!”
“更九州,现在没空和你解释了,只有更九州是安全的,你也不想她被顾廷那个混蛋糟蹋。”
筱如花迟疑了一瞬。
更九州,是南朝人心中的世外桃源。避难好去处,只是可遇不可求,每年林家只出海到南朝一次,每次,只带一个人回更九州,多少豪门贵族挤破了头脑想去都不行。
水眉,能去那里避难吗?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这件事我拿我的命做担保!水眉在哪里?快!林家的人不会在港口久留。”鹰枕戈喘气道。
“这里!”筱如花也不敢迟疑了,掏出钥匙就是打开了房间,房间里面一片漆黑,四下无人,筱如花一看,差点没气死。
后面琐窗,被人砸开了。
水眉,跑了。
水眉一个人跑在小巷子里,不知道撞了多少次墙,到底是寒冬腊月,她却出了一身薄汗。
京城是小凤凰的囚笼,苏胥不会饶他的命,顾廷又对他恨之入骨,他没有兵权没有党羽,孑然独立一个人,如何面对那些黑暗?
她要带他走!青州是他的家!那里有他曾经的十万部下,那是他立身之本。
她得快点了,刻不容缓…荣凤卿现在危险至极,朝不保夕。
从天上看,雪地里面有一个小圆点在不停移动着,一串仓皇脚印被甩在身后,倔强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