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崇王妃气的端起茶盏一把砸到地上,崇王爷灰着脸,任由茶水溅到尘灰遍布的鞋面上。
“当真是那个妖祟的天下了!滑天下之大稽!让他来治理天下,你们都疯了吗?”崇王妃的手直个颤抖,嫌弃手上叮当响的银镯碍事,摘了扔在桌上。
“你闭嘴!”
崇王妃铁青了脸,想起来家宅还在被包围着,还是闭嘴了。
“我们能怎么办?大家群龙无首,那个人我们都小瞧了他,现在京城上下都在宣扬他文治武功的好本领,把所有旧账算到顾廷身上,顾廷死了还难绕几刀!现在大半个京城的官都在宫里面关着,兵在他手里,谁又敢动手?你这个时候推我出去,想要我死吗?”
“那我们怎么办!他第一个就要弄死我们全家!”崇王妃急的泪都快下来了:“早知道我们何苦与他作对!”
“倒也未必。”
崇王爷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的一拍手:“啊,你想想看,他把所有大臣押进宫去了,单单不抓我,是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
“这原是我是他的老丈人啊!”崇王爷眼里重新燃起希望。
“拉倒吧,哪门子的老丈人?你不提还好,一提水眉那个宝贝玩意,人家恨不得敲你的骨吸你的髓才解恨呢,你也不想想你做了什么混账事情?她恨死你,那荣凤卿能待你好吗?”
“那都是你挑拨离间做出来的!”
“哟,收钱的时候没你的份?现在有事了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是吧?”
“我这辈子最恨就是娶了你这个泼妇!”
“谁稀罕嫁你,打啊!来啊,好家伙你敢打我!”
崇王妃哭的撒了鞋,薅住王爷的头发揪起来,哪里还有半点稳重模样?她是真的急了,早听说那妖祟的恶名,折磨杀人的手段,现在眼看要轮着自己了,她怎么不急。
一切都怪崇王爷!
要不是他惹了水眉,她怎么可能和水眉结下梁子!
两个人扭打成一团,侍女们不敢进前,直等到他们气喘吁吁的坐回椅子上才敢进来:“王爷王妃。”
“没事滚出去!”
“不是…是刚刚水姑娘派人来过了…”
“什么事!”崇王妃万分紧张的扒住桌子要起来。
“她开门放走了下人们,说冤有头债有主…”侍女声音越来越小,崇王妃愤怒的一把打开门,这才看见两个丫鬟肩膀都背着包裹。
“你们…都要跑吗!”
丫鬟拔腿就跑,王妃气的拎起来花盆就砸过去,砸中个丫鬟的背部,丫鬟转过头来,咬着牙对昔日的主子道:
“您可悠着点吧!想想怎么活命好!如今轮到您受搓磨了!”
另一个丫鬟胆子大了,回敬一个鹅卵石,砸中王妃心口,打的她哎呀叫了几声。
暮色四垂,王妃看着悄然无人的寂静四周,忽然升起一股恐惧。她害怕的看向王爷,崇王爷却背过身去了。
他盯着厅堂里面的那副画,叹了口气。
崇王妃哭了出来,瘫软在地上:“完了…”
*
“我说你不必随我来。”
水眉挑起车帘,看着前面那个骑马的高大身影,无语凝噎。
那人高头大马,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独立马上迎风烈烈,愈发显他宽肩窄腰好不阳刚,他头发完全梳进官帽里,只从斗篷上漏出点银白随风。
她就是单纯来看看崇王府罢了,结果这人非要跟来。
他说他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上街。
其实水眉知道,他就是纯粹闷的,想陪她从来罢了。
她本来想微服出来,结果这个人一来到好,马车珠玉骈连,随驾精兵两列,别说荣凤卿占去了半条街的目光,威风的很。
“到了,娘娘。”
马车外侍女的一声唤,水眉被扶下了车,变扭的看着四周,她还不习惯这个称号呢。
她和荣凤卿作夜秉烛夜谈了好久,为封后和封号的事,约定在下月呢,结果今天早上荣凤卿顺理成章就吩咐整个皇宫的人,看见水眉就唤娘娘,唤错了直接杖责。
然后整天,水眉耳边都是娘娘娘娘。把她都喊老了好多。
她觉得一切好虚幻,她和荣凤卿的日子就跟过家家似的,外界看起来诡谲的宫廷,在他们这里只简单成了两个人过日子,两个孩子气的人,打情骂俏都没有,就是她拌嘴儿生气委屈,他很是生疏的去哄。虽然抱着睡了好久,两个人却都没有过界。
外界都在猜测她是怎么夺得帝王心的,但其实她也不知道。
就好像天生就合该两个人在一起。
“娘娘?”
“哦。”水眉抬眼,看着眼前高悬的崇王府匾额,忽然有些恍惚。
时至今日,那些尘封的往事涌了起来,难堪的伤心的事情都在翻涌着,呛了她一鼻子灰,她打个喷嚏。
然后脖子一紧,后背一暖。
荣凤卿已经脱下了斗篷,披在了她身上。
“进去吧。”
荣凤卿抬眼看看匾额,忽的抬手一刀顶下来它,捏着边框把几个字的贴金
全部削掉,金粉扑簌簌的掉了一地,水眉错愕的看他。
“你来王府之前,她们当年就是连我门的贴金都刮走了。”
荣凤卿语气里满是委屈,凤眸低垂着,攥紧了拳头。
水眉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可怜他了,笑他斤斤计较,但是想到崇王妃贪婪到连寸金片银都不放过,搜刮尽了荣凤卿的东西,又可怜他,想着捏住他的手,轻声道:“乖啊,我给你做主,镇西王。”
荣凤卿浑身一颤,直愣愣的盯着水眉看,水眉正看着他,笑的温婉。
从那个寒冬,水眉进了镇西王府的那夜起,就是她在为他做主。
说他困苦,那她得有多艰难?
一个人去照顾个残废又疯癫的王爷,还有抵御外界的流言蜚语和羞辱,为他争取每一碗饭每一杯水,替他挡了每一片风每一粒雪,背着他跳出了京城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