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梓清清嗓子,他们还不知道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她说:“朋友们,我觉得还是各回各家各自烧火的好。不聚堆,少接触,才能有效避免疾病的发生。为了表达善意,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们可以写了纸贴在走道,如果天气不是冷到不能动,我们会愿意帮些忙。比如去其他楼房搜集燃料之类的。”
岑梓:又能帮到人赚评分,又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接触,完美!
汉子脸有些燥热,刚刚因为不知谁说的一句话,他还想着不做不休,把人硬拉出来挨个拥抱传染下“病毒”,独惨惨不如众惨惨,却没想到里面的人竟然还好心提醒他们。
他拉过自个儿老爹和老妈,转身就往外走:“爸妈,我们回去,有手有脚的,难道就还要靠别人施舍吗。”
他没好意思道歉,之前嚷嚷得最大声的就是他,被小夫妻两人说得认定了岑梓四人组是见死不救,又被他们最开始几句话激出了火气。
可冷静下来想想,人家压根什么都没做错,愿意开口提点提点他们,已经很好了。更别说还是他们不仁在先。
汉子一开口,陆续也有人退开。甚至还有人商量着回去后拆了家具先烧点热水把身上擦擦,万一就因为这一个不注意真的传染上病毒了云云。
可他们没想到,这聚在一起的人群中间,还真有那么一个这两天发烧头晕的人。
那就是最后那个恶意开口企图把房间里的人也拖下水的人,他眼神郁郁地看着三三两两散开的人,目光扫向了不知所措停在原地的小夫妻,眼里闪过扭曲,然后笑着凑了上去。
“两位还记得我吗?我是十四楼的那个。我爸妈正好出差,这段时间就剩我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怎么样了。我一个人是真的没办法活下去,也不可能一直盯着火堆烧。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和你们一起吗?”他可怜兮兮地抬起脑袋,“我好歹是个男人,有几分力气,可以帮着干些活。”
边上又有几人凑过来:“那我们也一起吧。哪有那么倒霉,说染上病毒就染上了。原本h城也没多少,这几天大家都在家里,不也都没事吗。就像小伙子说的,大家凑一起也可以解解乏,人多也好看火。”
小夫妻中的男人脸色好看了些,他颔首:“那都来我家吧,九楼901,我家新房刚装修的,用的都是好材料,结实,相对也更保暖些。大家先散开各自回去拿拿东西。”
女人拽了拽他,有点不情愿,最后却还是那么决定了。
众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将木质家具一溜烟拆了大半,有的乒乒乓乓地把木地板都一块块翘了起来,堆在一边备用。
一番劳作下,倒也不觉得累。而后学着岑梓他们,就窝在卫生间烧火。除了聚在一起那拢共七个人。
他们七个人要是全围在卫生间,连躺都不好躺,最后只好退而求其次,挤在次卧里。
如果是在不接触的前提下帮忙搜集燃料,钟学恺他们倒是都挺乐意的。
毕竟一直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几人出门都特别小心,武装到头发丝,先用温度计试探一下温度,然后再去。每次就去两个人,留下两个人看家。
当其他人忙着拆家具的时候,顾璆鸣和钟学恺下楼去把小区内歪歪倒倒的树给砍了,放在楼道。
由于之前一米多高的水深,冻结成冰后出行都不大方便,得亏他们楼房底层高而宽敞,矮身还能通过,可若是按照这下雪的频率,雪再堆上那么几十厘米,就不好走了。
夜深人静,一个个子不太高的男生从901走了出来,他回头看了眼关好的防盗门,朝着露出僵硬的手呵了口暖气搓了搓,而后往楼下走。
下楼时,碰到了其他同样下楼搬柴的居户,那人打招呼道:“小亮啊,也来搬柴?”
“是啊。”小亮苍白着脸笑笑,“感觉天气越来越冷了,多搬点回去,万一之后出不来就不好了。张叔你也是?”
“可不嘛,你婶子在家看着火呢。十二楼人都挺好的,明明自个儿烧炭够用,还忙前忙后给我们找燃料。我也不好意思多搬,我刚刚还看到小王了呢,他也就搬了一捆。”张叔笑道,“之前也是我们太过分了。这天气骤热骤冷的,都给吓坏了。要是过了这个危机,真得好好谢谢人家。”
两人说着,来到堆柴的地方。
为了效率,岑梓他们只是将搜集到的东西砍成方便搬运的大小,其余的还得他们自个儿砍成段,方便燃烧。
但这会儿谁都没有抱怨,都是夸赞他们心地善良的。仿佛之前堵住门骂人冷血无情的话是无稽之谈。
得亏贺千钰顾璆鸣他们不在,否则又得忍不住嘲讽。
两人下楼,小亮殷勤地帮忙张叔先搬了一捆,送到他家门口后,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冷着脸默默朝手上吐了口唾沫。
滚烫的唾沫触手以极快的速度降下温度,小亮搓了搓,抹在了张叔的门把手上。然后如法炮制地抹在了其他几户人的门把手上。
就是到岑梓他们家门口时,看着空荡荡的门,犹豫了会儿,略了过去。
不是他不想拉着人同归于尽,他要是在卫生间的门把手上做什么小动作,一门之隔,一点点小动静都能听得到,况且这家人狡猾得很,出门都带着手套,估计也没用。
想到这,他又忿忿然,隔着衣服挠了挠手臂,郁郁寡欢地下楼搬柴去了。
第十九天深夜凌晨三点左右,温度急剧下降。准备出门去边上房间方便的钟学恺门刚打开一条缝,差点把鼻子给冻掉了,忙不迭拉上。打开一边的手电筒,惊疑不定地望着门缝。
门缝处可以看见白色的冰霜,就连手贴上门背,都能感觉到彻骨的冰凉。
钟学恺揉着鼻子,缓解了下冰冷,忍不住吸溜了下被冻得好像有点毛病的鼻子,拿过一边的温度计,抵在门缝处。
这个温度计最低温度是负二十摄氏度,等到钟学恺取回来,发现指示已经在最低处,可以想象外界温度至少在负二十以下。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刚起床身上带着的温热在逐渐消退,室内的温度比起先前降低太多,忙不迭又往炭盆加了些碳。看火的贺千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不过他睡前往里面塞了几根帮忙时顺手拿回的粗柴,照他的说法,就算做白工也得顺便给自己留点好处(顾璆鸣深以为然)。只可惜没加工过的粗柴起燃太慢,这会儿看着火光隐隐都要熄灭了。
直到炭火再燃起来,缓慢烧起粗柴,室内才渐渐回暖。
接下来钟学恺就犯了愁。
之前温度虽然低吧,出去对着桶痛快一场也没啥事。那被他们当做临时痰盂的桶周围堵了一层塑料纸,一层棉被,带着热水袋其实也不冷,蹲坑都无所谓。反正往外面一推冻上了也不用羞耻。
可现在他担心一脱裤子屁股就直接给冻没了。
出去是绝对不可能出去的。
不是没想过这样的情况,卫生间的角落也拉了两层帘子留作备用,可还有女生在场也未免……太羞耻了吧。
钟学恺心虚地瞅了岑梓一眼,再瞅了眼睡得人事不知的贺千钰和顾璆鸣,视死如归地腾挪到了角落,最后还是缩了回来。
算了,再忍忍好了……也许过个几个小时,外面气温就又升回来了。
清晨。
外面气温依旧没有回升。
钟学恺憋不住了,更可怕的是岑梓这会儿还醒了。
别说他,早起的几人都很有冲动解决生理问题。毕竟他们不缺水,还经常架着锅水烧,或者泡热水袋或者喝的,一不小心就喝的有点多。
岑梓堵住耳朵,背过去,对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轮流解放完,几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岑梓看着角落减少了大半的碳堆,看了眼时间,问道:“等时间到了,我们要离开吗?加上后来弄的木柴,最多也就烧上三四天。如果是这样极寒的情况下,可能烧不到两天就没了。”
贺千钰:“应该不会一直持续这么低的温度,至少也会回升到零下十度左右。多一天多十万呢,我觉得可以坚持。”
顾璆鸣两眼冒着星星:“留留留。”
钟学恺摸下巴:“我是最后一次了,还是想拼一拼的,你们都愿意的话最好,还有人能陪陪我。”
岑梓点头。
其实经历过上次孤单寂寞的游戏局,她现在对度过三十天没有什么欲望,要是太难熬,二十天结束也可以,毕竟第二十天的时候,可以主动选择。但过了这个契机,她就要硬扛到最后了。
死一死是不可能的。
而且一天十万……
况且顾璆鸣好期待的样子,完全无法忽略他眼睛里的亮光!岑梓忍住蠢蠢欲动想往人脑袋上薅一把的冲动,心里软软的。
贺千钰又在门前加了一层隔板,阻断从门缝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冷空气。
顾璆鸣:“天这么冷,倒水都不方便。下水道都被冻住了,水又下不去。热水袋的水只能重复煮了。”
“之前就挺浪费。”贺千钰说,“现在去阳台取装雪的桶都没办法。接下来得节约些,没必要一直上锅煮着水。况且……也挺不方便的。”
钟学恺:“……”他都快忘了,还要提醒他!
好在,这彻骨冰寒的天气在第二十二日清晨缓解,又回到了之前零下几度到十几度的变化。窝着的四人不约而同走了出来,而后被屋子里仿佛冰雪王国一样的景象给震住了。
除开卫生间周围一小片的范围挂着冰凉凉的水珠,四周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一片冰霜,就像是将空气中那些水汽也都凝结成冰覆盖在了房子里。
窗户没有碎裂,因为它已经完全被冰包住冻成了一块,除了一块特意打开留给雪花飘进的窗户。
几人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扫开那边堆成小山已经溢出木桶的雪,探头朝外看去。外面整个世界都成了一片白色,如同冰雪世界一般,衬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宛如童话故事。
顾璆鸣眼尖地指向街头的方向:“你们看,那边有几个雕像?我去!该不会是人吧?”
三人循声看去,并不是几个,而是十数个,零散分布在街道两侧,从这里完全看不出究竟是堆的雪人,还真的是人被冻僵封在了冰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