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未定的林曦随着面色苍白,口中不断咳嗽的宁景玄,一起进了野狼谷。
林曦很感激宁景玄的搭救,一声声宁叔叔喊得宁景玄笑眯了眼。山谷里的刑徒与那些自一线天中追逐所谓神明走出一线天的人,就没什么好脸色相对。
宁景玄是谁?在这野狼谷中,说他是就是野狼谷的天,也并不为过,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将自己关在楼阁之中,山谷里的人们就会觉得天不会塌。任由山谷之外的野兽如何如何嘶吼,他们都不会觉得野兽会闯入山谷之中。
因为将军还在,天未塌。
可是如今,他们的天扔下他们不管,只身闯入大山带着个十六七的少女回了山谷。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是他却因为这一次出谷,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虚弱无比。
这样的大将军,还怎么撑起野狼谷的天。
只是将军还活着,他们就不愿,也不敢多少什么,但是说要给那个将这一切祸端带来的那小姑娘什么好脸色?
对不起,不可能!
小姑娘不以为意,一来她没什么心情去察言观色,将众人藏在眼底的嫌弃捕获,光是前些时日的经历,就够她消化很久了。而且,在她眼里,这十万里大山中的所有人,都和她的亲人没什么区别。
一言一行,甚至无意间发出的牢骚,落在小姑娘耳中,都是极为的亲切,众人眼底的那一丝嫌弃,她只是稍稍疑惑,不做多想,反倒是遇见谁都甜甜称呼一声叔叔。众人就更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了,脸上还是要挤出一个虚假的笑容。
小姑娘则又开心了几分。
其二,自从她与宁景玄一起入谷之后,宁景玄一改将自己关在楼阁之中的脾气,整日带着小姑娘满山谷巡查,将小姑娘介绍给每一个山谷中的人,说她是他的远房侄女。
而整个山谷的核心,便是山谷之内的矿洞!自然也就成了宁景玄重点巡查的部位,一天至少要跑上七八次,每一次都耗费极长的时间呆在矿洞之中。
那时的宁景玄,面色苍白不说,时常咳嗽且伴有血丝,虽然他每次都装作若无其事,悄悄将血丝攥在手中,然而一直跟在身边的林曦,又岂会没能瞧见这一幕?她有种感觉,宁景玄所剩时日无多。
秀外慧中的林曦便知道,坚硬的石壁之后,必然藏着一个十分重要的秘密,就是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秘密,要是揭开神秘的面纱,是不是就能帮助宁景玄,完成一个心愿呢?
那一夜,她睡在楼阁之上,听着宁景玄压抑的痛苦咳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最后还是忍不住悄悄起床来到矿洞之中。
夜已深,敲凿着石壁的刑徒也已经放下工具回到旁边的茅屋之中,悄然入睡。她走到石壁之前,摸着石壁轻声呢喃:“你的背后,藏着什么样的过往,什么样的秘密?”
“你能不能...帮帮宁叔叔?”
坚硬的石壁被来自天南地北的刑徒,用特质的工具凿刻出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坑,粗糙且锋利。林曦举着手中燃烧的火把,仔仔细细看着每一个坑洼,每一个棱角。
有句话说,窥一斑而知豹,那么从石壁之外的纹路、质地,是不是也能大概推测出石壁之内到底有着什么呢?
过了好久好久,林曦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看了一眼渐渐暗即将熄灭的火把,重重叹了一口气,再将手中火把仍开,靠着满是棱角的石壁坐了下去。
她双手抱住膝盖,盯着地上垂死挣扎的火把怔怔出神,心中的酸楚、烦闷混着迷茫以及失望,顺着眼角渐渐滚落。
如果她不曾走出将军府,如果她不曾一个人跑去寻找温子念,如果她不曾跟着神秘的声音来到这里,如果她没有去蛇谷之中摘果子,如果她看见藏在林中的豹子,如果...如果宁景玄没有来救她。
那,会不会就不会连累宁景玄沦落至此?山谷会不会就不像现在,每个人看上去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呢?
都是自己的错啊!
想着想着,林曦便开始低声抽泣了起来。
她一直不想,也不愿成为拖累某些人的原因,更不想自己的出现和存在,便成了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心上的一个累赘。
她以为自己走的远,看的多,自己就能独挡一面,能够将她心上之人肩膀上的担子,接过来几分,哪怕只是一丝,也就够了啊!
可是,可是她最后,还是成了自己讨厌的人。
就在此时,她身后的石壁之中,一丝微弱的绿色丝线顺着石壁上的纹路,游曳了起来,一丝、二缕直至千万,不见五指的矿洞之中,悄无声息的泛起了光芒。
林曦低头抽泣,浑然不知身后的动静,她悄无声息的流着泪,一遍一遍说着自己的不是。一直到身后的光亮攀爬至顶峰,整个矿洞亮如白昼,林曦这才抬起挂满泪珠的脸庞,狐疑的朝后望去。
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珠,眨巴眨巴眼睛后,再揉了揉眼,再三确定这并不是幻觉之后,蓦然瞪大了眼睛。
粗糙满是棱角的石壁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透明的薄膜,薄膜之上又有微弱的光芒,将一个似曾相识的世界笼罩其中。
那是一片苍茫而又浩瀚无垠的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