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虽好,到底人迹罕至,如今院内三座石灯扑朔昏黄,越发映照得四下里凄清冷寂。
玉摧红推门而入时,大厅正中端坐的那个胖子听见声响,胖大的身躯蹦起老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
玉摧红笑道,“请起请起,此时拜年还嫌太早,……我身上又没准备红包。”
那胖子一身滚地金钱图案的湖绸棉袍,做工用料贵气,偏偏肩上搭着一个灰布搭裢,显得不伦不类,竟然是城中章记粮行的东家。
玉摧红询问铁无双的去向,章记胖东家看玉摧红面相远比铁大爷和善,偷偷向后院努努自己的雷公嘴。
玉摧红含笑致谢,他见这位章记胖东家挺着大肚子跪在地上实在辛苦,要他起身端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的要求太过无礼,章记胖东家以地上跪着自己感觉舒坦为由而凛然拒绝。
别院占地甚阔,前院之后仍有后院,这岳增老爷有些雅致,后院的厅堂卧室整个房子全部是请巧手工匠用实木钉制,玉摧红这等轻盈的脚步走在其中也是过路有声。
玉摧红过厅堂进卧室吱吱嘎嘎,卧房之中一烛如豆,家具卧具一应俱全,玉摧红对着梳妆台上的铜镜轻轻一拍,足下一块木块应声向上翻开,露出一个暗道,应该是房主岳老板当年偷建的藏身之所,暗道幽深不知通向何方。
玉摧红也是轻车熟路,下行数十步方才看见一处岩石凿成的石室。
如今天气寒冷,石室正中用铁锅架起木柴烧得火光熊熊,也是这一下进了风,铁无双巨大的身影在火光之中扭曲摇曳。
铁无双的双手各自倒拎着的两个人被憋得脸色如猪肝
他二人看见玉摧红前来正要开口呼救,铁无双可能觉得有些不妥,干脆双臂一合,那倒拎着两个人被他甩得两个头颅相互碰撞,闷哼一声,痛晕过去。
玉摧红摇头道,“你这又何苦?”
铁无双道,“铁大爷也是被这帮孙子们逼得!”
玉摧红笑道,“东海铁无双也会窘迫之时?”
铁无双在师父手中接下来购粮的差事,当即进城,与章记粮行商洽,草签合约之后,铁无双放足定金预购细粮五车,只待秋收之后,准时提货,……如今前事不提。
玉摧红点头道,“铁大爷做事果然稳妥。”
铁无双叹道,“稳妥个屁,辛苦铁大爷苦巴巴等了几十日,今日赶到章记,这胖子点头哈腰……却是准备退订金!”
玉摧红苦笑道,“我们给出的价位己经相当合理,粮行倒手之间便可获利三成,这章记有银子不赚,这是为何?”
铁无双道,“我管他为什么,铁大爷只知道要粮!”
铁无双,本是山东胶东人,善做海商和山货交易,胶东渔民刁悍,海上交易属于化外之域,大明渔政难以海上收税。铁无双所持不过一船,一铁尺,满载的银子,横行海上,纵马关外,无论海豹貂皮,见货必收,不问出处,打遍胶东关外无数海路山门码头,从不假手镖局压货。山东童谣“量天尺,尺量天”说的就是他,别人兵器是双尺,偏生他单尺,量星嵌银,内有罗盘,出道以来,从未失手,海贼马贼但凡远看有单尺旗号,必升旗示敬,竞相交易,不与争锋。
铁无双这几年伴着玉摧红向善修行,脾气确实收敛不少,但底线始终在的。
章记这次惹得铁无双不快,真算是一脚踢中铁板,收了铁大爷的订金之后还想毁约,铁大爷哪可能那般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