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昂小声道,“那,在下那点小事……”
齐大人咬咬牙,道,“你性子那么急,干脆就把银子拿回去吧!”
马昂一时没回过神,懵懵道,“送出的银子哪有讨回来的道理。”
齐大人听得头皮一紧,本朝自太祖起为治贪,先颁布《大明律》、《大诰》、《大诰续编》、《大诰三编》、《大诰武臣》等法规律令,规定了对贪污者的处罚标准和方式,细至私下收受一件衣服、一双袜子、一条头巾、四本书,也算犯罪。为贪入刑者受凌迟、枭首示众、种诛、弃市、纹面、剥皮、割鼻等种种酷刑。
齐大人初入官场之时也是细读了太祖所颁的《资世通训》、《臣戒录》和《至戒录》、《醒贪简要录》等,从内心深处严格要求自己安分守己。如今也是将退之人,好容易才放下身段捞几个体己钱准备将来养老。
齐大人见马昂前倨后恭今日如此说话,隐隐有威胁告发之可能,若罪名坐实,齐大人难免身首异处。
齐大人想及于此,气势更矮三分,道,“马大人,你先去驿馆内歇息,三日之内,齐某安排好,必定让你补上一个肥缺。”
马昂听得眼中一亮道,“此话当真?”
齐大人心中骂娘,嘴上却缓缓道,“若违此誓,剥皮实草!”
太祖治贪,最残酷的手段便是剥皮实草,即是被人将整张人皮剥下来,在里面塞满草,做成稻草人,然后放置在衙门的公案旁,震慑继任官吏。
大明自立国起治贪,奈何银子太过诱人,朝杀而暮犯不绝,被剥皮实草的数万贪官之中多齐某一个不多,少齐某一个不少……这是闲话。
两人又心口不一地搭讪几句,各自分开。
马昂见齐大人誓言如此,再无半点怀疑,屁颠颠跑去休息,天冷而心暖,又无公务在身,正好饱吃饱睡歇足三日。
齐大人果然守约,三日后齐大人並未前来,宣府急送公文:马昂镇守鸡鸣驿有功,酌情升参军之职!
驿馆院中,野生着一棵梧桐,逢雪而叶落,犹如一支挚天巨手,有些突兀。
马昂如今再看那梧桐,顿觉悦色无比,他原来面白无比,临过三十岁,忽然左边上郃之上长出一个硕大黑痣,痣内生三须,外观並不讨喜,应该是民间所云的好吃痣。
人的痣并非都是天生的,有些是后天慢慢长出来的,所谓相由心生。
今日自己能从小小守备升到参军,可以算得上是平步青云,马昂对梧桐枯树,细抚自己脸上那颗硕大的福气之痣,慨叹道,“原来这世上真有‘中年得志’一说。”
只是寒鸦飞来,竟然栖在梧桐树上,聒噪一声,破坏了马昂的好兴致。
他抽出公文细写,才明白自己原来即日要奔往应州赴任。
应州周边此时暗流涌动,情势扑朔迷离。这齐大人明面上助马昂升职,顺手把他推向凶险之地,当然不会再亲自来为马昂贺喜饯行了。
如今,马昂也只好一边奔赴应州一边在心中无数次问候着齐大人家中的老母。
……
雪后初晴,江濒正在大帐之中独自分析军中地图走势。
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原来是南京兵部武库司调拨下来第一批佛朗机炮准时送入军营,驿卒们欢心鼓舞。
报告完毕,奔入两位百户长,这两人俱是江濒自鸡鸣驿带来的班底,名字叫做黄谦,黄万。
两人一同递上一张调拨单齐声道,“报江将军,佛朗机炮五十门全部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