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良擦去鞋底的血渍,一个头目模样的乌衣铁卫站在面前,披风上血流处兀自插着几杆袖箭。
那铁卫大声道,“报大管家,敌方授首九百八十八人,我方……折损了五十七名弟兄。”
“我方烈士好生收殓,重加抚恤。“查良边咳边道,“仔细再翻翻,对方若还有生还者,就不要再一刀杀了,将他们全数推入内府放生池。”
“只是刚才走脱的那人,应该是敌方的首领雷斥天,恳请大管家准我等带人追杀。”头目有些迟疑道。
“算了!你能发现雷斥天逃了,玉摧红自然也能察觉。”查良道。
“若他出了甚么意外,不知道咱们在大小姐面前如何交待?”头目嘟囔道。
“你有这份闲心,多去想想人家秦知府此际的感受。”查良咳得越发辛苦,干脆摆手走人。
寂廖的星空之下,乌衣铁卫们大车载尸连续不绝,冲洗过后,一线浓稠的血流顺着明渠无声流入查喜故居的梅花树下,不知藏身何处的一声夜鸟历啸声中,三朵白梅默默绽开了花苞。
这浑身浴血的雷斥天本来在墙外指挥,哄着这群帮手们跃入查府墙内,只盼进场摆阵再抓对厮杀,却不想,查府之内的积雪之下藏着无数手持雪枪的凶灵,上千名儿郎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
还不等雷斥天下令攻击,无数被雪枪刺穿的尸体从天上纷繁而至,雷斥天仗着灵活身法左跳右闪,仍被一具雪枪挑出的尸体正面砸中,然后,他身上的尸体越积越厚,几乎把他活活压死。
雷斥天好容易从尸堆下抽身,又被查良飞来的雪枪重伤了肋下,仓惶之中哪敢纠缠,雷斥天咬牙接连纵过几道屋脊,看看无人追来,才敢掀开衣服下的伤口,胡乱抹上一把金创药,用衣襟处撕下的一块布堵住伤口。
雷斥天跌跌撞撞地冲到江宁城墙之下,本想提气一把飞上,才发现自己失血过多,内力一时提不上来,雷斥天只好手抓足蹬狼狈地爬上城头。
不等守城兵卒发觉,他纵身跃出城外,落地时候,他连打几个滚,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如今,城墙之外落脚之处积雪数尺,人兽行走步步为艰。
雷斥天骂声晦气,他自怀中取出两块木板,匆忙用粗麻绳牢牢绑在两只鞋底,做成一副简易雪橇,又折下路边两条树枝,左支右撑,雷斥天将身子站稳,这才能利箭一般地直奔江边。
他向前约走了一壶茶光景,江边忽然展现一片宏大建筑,粉墙黛瓦尽覆白雪,内河之面拱桥卧波,河边是垂柳依依,只是雪风之中,柳叶早己落尽。
一排排一串串红灯笼之下,望江楼如今死一般沉寂。
雷斥天轻车熟路,在围栅下除去脚上的木板,四望並无追兵,他这才咬牙翻过围栅,又走出十余丈撞进一处天井。
雷斥天前脚过处,枯树之后慢悠悠地闪出一道白色身影,正是玉摧红!
原来,雷斥天自乌衣巷走脱之时,玉摧红早己紧追其后,他跃上墙头,登城墙出城。
雷斥天今夜浑身浴血,身形在雪景之中格外扎眼,饶是他机警异常,也未查觉这玉摧红轻烟般的身形始终只隔他数丈距离。
三十年间,查府的神秘卫队就能以军队建制,号令如山,又占据着乌衣巷的天时地利,虽千百武林高手不可与之抗衡。三老中的查良,查喜,查成贵个个老成内敛,功夫内力与当世一流高手不相上下,再加府内眷养的各类死士,几十年间,本来,大家足可以保得江宁乌衣巷如同铁桶江山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