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得乐醉了,他眼中已没有泪,只有血!
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将客厅边角处短案上一本黄历吹起了两页,就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翻开了一样,正好翻到第三页,上面正好写着:三月十七,大吉,宜婚嫁,安床……。
这一天真是一个诸事适宜,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但是,十年之前的今天,面对八把比妖刀更加锋利的弯刀,八个比死神更加可怕的灰衣人,马帮兄弟们将己受重伤的钱得乐先行塞入死马的腹中,最后一起推下了悬崖。
那时的钱得乐也是单身汉一个,他一直没有惧怕过死亡,在落下悬崖的那个瞬间,他反而怕了。
马尸堕落时,正好缠在绝壁的蔓藤之中,让他活过来。
那是怎样令人绝望的七天,他甚至不敢哭,害怕把自己的眼睛哭瞎,还要担心灰衣人的追杀。
那年的春天,温暖得有些异常,钱得乐的伤口和马尸一样都在一天天地发臭腐烂,他却仍然要象老鼠一样,缩身在马腹之中,啃食着腐臭的马肉。
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因为,他是二十四位马帮兄弟仅有的希望!
血案过去了一个月之后,衣衫褴衫的钱得乐终于又站在大同城的街头,睁开眼睛的第一刻,望着灿烂的阳光,望着幸福富足的同胞,他心中充满了悲怆的感激。
只是,当望见一匹神骏的健马对着跑来之时,钱得乐吐了,吐得很厉害,差点没有把胆汁一起都吐了出来!
我们一直以为时间过得很慢,谁知……一眨眼就是十年!
二十四个酒坛己经彻底空了。
钱得乐终于瘫坐在地上。
窗外夜色如墨,他就在这样的月色之中颤抖。
己近黎明,为什么黎明前总会有一段更深的黑暗和更重的寒意?
…………
玉摧红还在梦中,就听见窗户被人惊响。
春风送暖,枝头的最后一枝春梅也开过了,他自地上拾起了一片花瓣,怔怔的看了许久,又轻轻的放了下去,看着它被春风卷起。
玉摧红刚刚一走出家门,就已发现有一个少年,一边故扮矜持,不时又心急火燎地往这边偷偷看一眼。
他虽然只给了一个背影,但玉摧红也已认出他是谁了。
悦来客栈的小跑堂:王小二!
王小二一见玉摧红,眼睛就亮了起来,玉摧红却好像根本没有瞧见他,王小二急得直跺脚,直招手,玉摧红还是不理。反而故意往另一边走。
现在街上行人众多。
王小二看见他一身葡国的衣装,只在玉摧红后面跟着,也不敢大声打招呼。
直等玉摧红上了金蓬马车,王小二才尾随着钻了进去,急道,“你老人家若再不出来,可真要把我急死了。”
玉摧红打着哈欠,板着脸,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现在鸟儿都没有醒,小二哥这么着急把我弄起来作什么?”
王小二怔了怔,赔笑道,“玉摧红的房里莫非也藏着小美人,难道是我刚才坏了你的好事?”
玉摧红冷冷道,“幸亏没有小美人陪睡,否则就麻烦大了!”
王小二本来还在赔着笑,一听完这句话,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过了半晌,王小二道,“我也是没有办法。”
玉摧红“哦?”了一声。
王小二期期艾艾的道,“封姑娘带着燕公子躲起来,铁大爷去了姑苏,我在金陵本来就没有甚么朋友,现在,就只能想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