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代兴亡,兵灾人祸,然而在城池屡遭毁灭之后,后人又都屡屡重建重修,难得古城至今巍然屹立。
抬头间,巍峨墙城之上置有木蛇一条,北首向内。
乃是春秋战国之时吴王阖闾为了压制越国而建造的蛇门。
三辆车马进了城,前行半里,灯火辉煌之处,一片吴侬软语,台上一男一女说唱,上手的持三弦,下手的抱琵琶,弹词用的是吴音,词曲轻清柔缓、抑扬顿挫。
领头走的孟端阳不通吴音,也感觉便似乎大珠小珠落玉盘间,但听得弦琶琮铮。
只因情势紧急,这才不敢停车欣赏,众人纷纷绕行而过。
孟端阳也算小心,在热闹处辞退车马,众人步行搀着查战三转两转,进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证实无人尾随追踪,孟端阳这才敢扣动巷尾一处宅院大门外的门环。
门环响过三次,吱扭一声打开,开门之人倒不多话,看过了南宫离修士所书之手信,他上下看了查战几眼,慈声道,“请进。”
门内小院不大,倒也洁净,孟端阳命令镖师们不得喧哗,在院中憇息。自己小心搀着查战走进厅房。
厅房中物件整洁无尘,一排白色蜡烛后面的正墙之上,挂着天主画像。
孟端阳合手双什,对之躬身一礼。他这次也是不小心,对着天主使用的却是大和尚在庙子参拜菩萨的路数。
开门的那位长者高鼻深目,戴四方帽,腮下灰黄色长须一把,着一身深蓝的长袍,用一口流利的汉语道,“我是天主教教士,叫安若望。”
天主教教士进入大明之后,讲汉语,着儒服,本来就是为融入其中。
查战低喘一声,道,“这次要麻烦安若望主教了。”
安若望主教沏下香茶两碗,顺手将一碗递给孟端阳,这才对着查战慈声道,“现在开始,我们先做一次目检,如何?”
查战当然应允。
孟端阳偷闲品茗,观茶叶,茶条索紧结,白毫显露,色泽银绿,翠碧诱人,卷曲成螺,碧螺春也。如今冲泡之后,果然杯中白云翻滚,清香袭入!
孟瑞阳心喜,暗中道,“这洋和尚还算上道。”
少主如今受诊,他当然从旁偷偷监看,安若望主教,翻看完了少主的眼,又翻看少主的舌苔……大胡子主教的动作娴熟流畅,手法又与南宫离修士的大有不同。
安若望主教争得查战同意之后,用长针刺破对方的手指,从指尖挤出几滴鲜血,以玻璃器皿装了,道,“请稍等。”自己进了左首一处小房。
院子之中月冷风清,镖师们各持兵刃小心布防。
这几天来,大家舟车劳顿,查战颇感不适,现在正好闭目养神。
右首的小房之中房门半掩,孟端阳百无聊赖,上前信手打开房门,小房之内油灯长明,只是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在其中若隐若现。
待看清里面摆放的物什,孟端阳引身疾退几步,猛然一推查战的肩膀。
查战病体赢弱,正在恍恍惚惚之中,少将军睁开眼时,面对的却是孟端阳那一张被吓得惨白的大脸。
孟端阳急道,“此处有诈,少主随我快走!”
恰逢此时,左首的房门无声打开,安若望主教从中缓步而出。
也是光线不明,照得老主教的脸上影影绰绰,他张嘴一笑时,两排尖尖的牙齿竟然在灯光之下闪烁着寒光。
安若望道,“你们……这是急着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