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在交谈。
鱼婵姬的声音隔墙而入,道,“两个男子间,总说甚么这货那货,俗不可耐,岳老爷吃好了过来,看看我这新制的锦裙如何?”
十五卫知道这姓鱼的女子刁钻,她所说看甚么锦裙绝对是借口,传递过来的不过是求欢信号。
岳增闻之老脸一苦,低声道,“天才刚刚黑下来,又要进她房中去,这浪蹄子莫不是急着想要了岳某的老命?”
主家的床弟之事,十五卫不好参言,只能暧昧一笑。
床第之事,讲图的是年轻力壮,岳增一辈子养尊处优,又在道教高人处学习了御女之术,所以才有今日体格。
而这鱼婵姫,虽然也算人间绝色,她是为了争取一个参加花魁争艳的机会,这才对岳老爷婉转承欢,格外卖力。
此事各取所需,本应皆大欢喜,只可怜岳老爷毕竟年事己高,哪禁得狼虎之年的女子如此反复讨伐。
头两天看见鱼婵姬,他还是觉得新鲜有趣,如今再闻此女之声,岳增早己感觉腰膝酸软,颤声道,“老管家帮我抵挡片刻。”
十五卫闻声苦笑,杀人放火之事也还罢了,如今就算砍了他的脑袋,主家这床第大事,他不能也不敢去帮这种忙。
岳增转念道,“回苏州己有几曰了,唐寅的画作可曾买到?”
十五卫道,“奴才们去过几批,俱是无功而返。”
岳增怒道,“他们不成,你去!一群没用的奴才。”
无奈何,十五卫也只能领命。
…………
十五卫单人独骑,出苏州城,入阊门河而东,循能仁寺,先入桃花河。
远眺河西北,广袤所至,多是农桑之地,与苏州城中又有不同,晨风之中,传来一阵草叶泉水的香气,鸡鸣狗吠中,飘来一阵阵农家煮熟的饭香,十五卫闻了这味道,反而觉得有些饿了。
他信马由缰,前面果然是柳堤花坞,风物一新。
看一处宅院门前,车马喧腾,十五卫反而一怔,每年三月清明,当时郡人多喜至此地踩青赏花,桃花坞一时鼎盛。
只是如今还是二月,十五卫始终觉得,这股人流显得不大正常……
那一处宅子也建在一片桃林之中,白墙黑瓦,桃枝掩映,虽然占地辽阔,也只属普通姑苏人家的院子,与岳增家的辉煌豪宅无可比之处。
外间又是桃树成林,桃林边角处竖起一个竹亭,人流走到此处,尽可进内歇息,亭中木案上摆有瓷碗,一旁茶水任饮,这里就是茶亭了。
十五卫在桃树上拴好了马匹,扯过一条长凳坐下,微笑着对一旁闲坐的那浓妆的妇人一抱拳,道,“在下这厢有礼,请问娘子……”
浓妆妇人闻声双目却是一瞪,道,“谁是你家娘子?!”
十五卫一楞神,改口道,“请问姐姐……”
浓妆妇人将马脸拉得好长,骂道,“我有那般老吗?”
十五卫哭笑不得,道,“请问嫂嫂……”
浓妆妇人不胜其烦,恶声道,“耽误老娘观看唐先生服五石散的英姿,可恨你这登徒子还是又老又丑!”
许是这外乡人坏了她闲坐的雅兴,浓妆女子将身一起,带着一股子廉价刨花油香,干脆拂袖而来。
十五卫只知吴中多才子,如祝枝山、唐寅、文征明和徐祯卿之流,个个落拓狂放,竟不料连本地的女子们也是这般不可理喻。
今日晴好,阳光灿烂,苍翠湛蓝。
各色拜访者到了这个宅子的附近,俱是先在茶厅歇息片刻,仔细再整理一番头面,这才脸带微笑地排队走到宅门前,轮番轻敲门环。
得了里面的应允,拜访者这才让家丁们手捧各色礼盒尾随着,从侧门之中躬身而入。
一般,他们进去后都费时不长,大多人再出门时,己然灰头土面,纷纷掩面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