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萨贝尔甚至现在也在构想,她的确也应该放下手上的生意,闲下来一天,希望加西亚也不太忙,陪她度过一个安安静静的下午,说一些不能让第三者听见的话。
庭院深深,丁香气息浮动,月色美如梦境,如今这里,竟然只剩下两个女人,岂非无话可说?
这样尴尬的情形,让伊萨贝尔不由回想,那时,她还在大海另一头自己的祖国,那一年,她第一次和喜欢的男孩子约会……
柳依依忽然道:“他们回来了,大家当面道别之后,我就要走了。”
伊萨贝尔道:“去哪里?”
柳依依道,“不知道。”
伊萨贝尔道,“还会回来吗?”
柳依依笑得有点沧桑,又有些坦然,依然笑道,“回不来了。”
正常的说话应该是“不回来了。”她说话时历来口齿清晰,今天为什么偏偏要讲成“回不来了”?
柳依依忽然道,“你今天好象没有参加教堂的唱诗班?”
唱诗班大多由教会热心的信众组成,负责教会礼拜日的崇拜唱诗及带领敬拜。
金陵城的天主教会唱诗活动,最初是由安若望主教安排下来的,它是一个礼拜程序的一部分,是一种崇高宗教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
伊萨贝尔今天实在太忙,明显还是去晚了。
柳依依自语道,“有时,我会义务到教堂中去演奏。”
伊萨贝尔附和道,“这能让信主的心更加平静。”
柳依依道,“孩子们唱完圣诗,去了教堂的后面玩闹。”
伊萨贝尔只能叹了一口气,孩子始终只是孩子,眼里只有阳光,心中只有欢乐,一切如此美好。
柳依依继续道,“今天,有几个男孩表现得格外顽皮,他们用铲子到处挖洞,最后竟然是用铲子挑着,满院子跑着,炫耀他们刚刚挖到的宝贝。”
伊萨贝尔忍不住好奇,道,“他们挖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柳依依忽然变得激动,眼中竟在刹那间泛起了泪光,道,“也不是甚么好东西,只是一件被添埋了几天的衣物,上面还有血渍。”
伊萨贝尔一惊,道,“接下来呢。”
柳依依轻吐了一口浊气,缓缓道,“南宫离修士在此时赶到,准备把那衣物当场烧了。”
伊萨贝尔补充道,“南宫离修士后来还把男孩子们拎进去,全数又洗了一个澡。”
柳依依听了这句话,脸上所带着的那种似喜似怨的忧郁之色更加凝重,让人见了不忍。
伊萨贝尔道,“柳姑娘,露重风寒,我扶你进去,吃点感冒药,今天要早些休息吧。”
这一夜,又是春阶夜色凉如水。
柳依依打发走了伊萨贝尔,对镜而坐,就象看着三年前的自己。
三年之前,
晨光之中,长身玉立的战郎努力睁开自己依旧充满血丝的眼睛时,右首厅房内的灯竟然亮了一夜。
三月的金陵,春暖花开。
小宅的灯光柔和而安静,窗子己经打开,从丁香花丛间远远的看过去,就可以看见柳依依彻夜编织毛衣的身影。
战郎此去,他是为国戍边,北地天气苦寒,柳依依为了编织好这件毛衣,甚至偷偷用上了从古龙兰偷学来的天衣无缝针法。
情郎身上衣,临行密密缝,却不想,竟然是一夜无眠。
那年的柳依依,肌肤胜雪,脸上还没有疤痕,所以既算熬过了一整夜,在灯下看来,她依旧青春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