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燕归云面色不爽,钱得乐不以为意,自动转身,进了一楼餐厅一侧的包间。
包间之内布置简洁,一盆粉白色的曼陀罗花在边角静静绽放,正中,只摆放了一张做工古拙的暗色几案。
几案之上,一个烧水的陶炭炉、旁边茶锅用具散乱摆放。
几案边端,坐了一位中年人,他抬头盯着墙上的那幅画,己经看了大半个时辰。
图中:四位斗茶手分成两组,每组二人。左边斗茶组组长,左手持茶杯,右手持茶壶,昂头望对方,助手在一旁,右手提茶壶,左手持茶杯,两手拉开距离,正在注汤冲茶。右边一组斗茶手也不示弱,准备齐全,每人各有一副茶炉和茶笼,组长右手持茶杯,正在品尝茶香……
陶炉之中明火正旺,中年人手中的茶却早己凉透了。
钱得乐进门时。中年人对墙悠悠念道,“夜深万籁寂无声,晓看平阶展素茵。茗碗纵寒终有韵,梅花虽冷自知春。”
钱得乐赞道,“好诗!”
中年人笑道,“盗用而己,曼陀罗虽好,不是梅花。”
钱得乐笑道,“让赵大老板久等了,见谅见谅,想不到,您生意做得那么好,却原来也是一个饱读诗书之人。”
面前这位中年人,身材清瘦,满脸谦和之色,正是赵氏船厂的老板,金陵城的首富赵半城。
赵半城微微一笑,少年时,他也想过从文入仕,心中牢记不少名人骚客的诗句,哪知自身天份不足,十年寒窗苦读下来,花尽了老父的家当,结果却是科考几届,功名未能取得半个,羞愧之下,赵半城这才弃学从商。
钱得乐早己将对方的底细摸透,柔声劝道,“赵大老板早把生意做到了海外,你还这么谦虚,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就只能以头撞墙了。”
赵半城淡然一笑,生意生意……个中甘苦,只有当事人自己体会了。
钱得乐道,“这副《斗茶图》是前几天一个朋友送的,说是前朝赵孟頫的真迹,还请赵大老板点评。”
赵半城点头赞道,“细品之下,图中可以看出:和、静、怡、真四字。”
钱得乐不懂装懂地点点头。
赵半城又道,“好图,好意境,惟有这四个字,才是茶道的真谛。此乃真迹无误!”
钱得乐道,“好象有些道理,只怪钱某读书少,不懂你们读书人的弯弯绕。”
赵半城喟叹一声,以茶悟道,创自大唐茶圣陆羽,乃是中华瑰宝,可惜如今人人看钱,浮躁得很,搞得有茶就可以称道,如此泛化之下,终究不过是,“道可道,非常道”了。
钱得乐道,“赵大老板你是识货之人,帮我看看,这玩意儿能值多少银子?”
赵半城不喜钱得乐之贪财世侩,眯眼继续看着《斗茶图》,随口问道,“……不知道燕公子回来了没?”
钱得乐叹道,“燕大少爷,回是回来了,只是现在,他正在气头之上,老钱想递过去一句话……都递得有相当之难度。”
赵半城沉吟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在钱得乐眼皮底之下,小声道,“还请钱总行个方便。”
钱得乐目测一下红包厚度,干咳一声,客套道,“赵大老板能够亲临悦来客栈,小店己是蓬荜生辉,怎敢让您破费。”
赵半城道,“坊间传闻,如今金陵城内,想求见燕公子的,必须要先过了钱总这一关。”
钱得乐嘿嘿笑道,“道听途说,好像咱悦来客栈,敢去限制燕大少爷的行动自由一般,大家这样乱传,是要折杀老钱了。”
赵半城闻声,含笑不语。
钱得乐笑道,“在这金陵城内,老钱我第一个不敢得罪的,便是您赵大老板。”
赵半城道,“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