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翠翠一路哭过来的,脸上的眼泪和鼻涕被冻成了碎冰。她下半身埋在雪堆里,走路时要先用手扒开前面的雪,钟意秋见她两只手冻的像两个红色的铁疙瘩。虽然刚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意思但能猜个大概,而且袁翠翠眼里惊怖异常,钟意秋来不及考虑拉着她往袁家庄赶去。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路面上的雪泛着冷冷的白光,袁翠翠下半身几乎全湿透了浑身打着摆子。钟意秋脱了身上的羽绒服先把她背在背上再用衣服把两个人套在一起,但这样就扣不住了只能敞着怀,寒风裹着冰像刀一样刺进他胸口又瞬间把血液冻成冰块。
钟意秋去过一次袁翠翠家但现在村子被大雪掩盖,他穿过村口的木桥后就完全摸不着方向了,袁翠翠被他衣服和身上的热气捂了一会稍稍缓过来,从后面探出头给他指路。
下坡时路滑又控制不住惯性摔了一跤,钟意秋为了不让身体翻过去用力跪在地上,当时忙着赶路不觉得疼,现在到了袁翠翠家门口放她下来时才发现膝盖已经没办法弯曲,稍一动作就像是在生生撕肉一样的疼。
但眼前也顾不上这些,家里大门半关,门缝里透出一道昏黄的窄光,此刻的光明却没有丝毫的温暖和慰籍,反而在屋里传出的痛呼和咒骂声中显得更加恐怖。
钟意秋拉着袁翠翠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门槛太高他推门抬脚时膝盖钻心一般的疼,但接下来看到的景象让他完全忘记了身体上的感觉,甚至是超出了他20年的认知!
大雪压断了电线还未抢修完毕,今天全村都停电,高大宽敞的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煤油灯,灯光和黑暗交错的阴影像是投射出一场时空错乱的荒谬戏剧。赵红花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秋衣秋裤,脚上没穿鞋子,披头散发的被按倒在地上,嘴里啊——啊——的叫像是疯魔了一般。袁翠翠的爷爷袁荣开骑在她身上攥紧拳头一下一下狠狠的击打她的头部和上半身!赵红花疼的大声呼叫使劲儿翻动想起来却又无法动弹,袁荣开虽然是个干瘦的老头但是常年干农活还是有力气的,而且她两手向上一副投降的姿势被一个同样披散头发的老太太死死按在地上,老太太还空出一只手疯狂的抽赵红花耳光,嘴里跟着狠毒的咒骂!
袁翠翠像是被逼疯的小兽什么也不怕了,嗷——的一嗓子窜出去扑到袁荣开身上捶他的背想把他从赵红花身上掀下去。钟意秋惊呆了,有两分钟脑子都是空白的,像在梦里一样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景象!公公婆婆骑在儿媳妇身上殴打......这是什么情况?他从未见过如此野蛮粗暴不讲伦理的场面,比小说里还要骇人听闻!
袁荣开被袁翠翠推的摇晃不耐烦的挥动胳膊把她杵倒在地,钟意秋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拉起她远离。袁荣开见钟意秋来了脸上先是诧异接着凶狠的瞪了袁翠翠一眼,地上的老太太完全陷入疯癫一样完全不管周围的人和事仍旧狂扇赵红花的脸,嘴里还骂着“烂□□,臭婆娘……”之类肮脏的话。
钟意秋上前拽袁荣想拉他起来,边劝道:“有什么事情起来说,不能打人!”
袁荣开可能觉得在外人面前这样姿势不太好看,抬起一条腿想下来,结果赵红花发现他力气松动了马上翻身弹起来,连着把老太太也向侧面拖倒,三人滚成一团,继而又撕打在一起。
钟意秋:“!!!!!!”
他一时手足无措只能大喊,“住手!停下!别打了!”
打架的人最没有理智谁也不想吃亏,钟意秋还是从袁荣开下手,拉着他的胳拖出来,从他忌讳的地方着手,“停下来!你们再这样,我就去找村长了!”
家丑不可外杨,袁荣开确实不想让村里人知道,而且骑在媳妇身上这事儿传出去他以后的名声就臭了,不得不住手站着粗喘,没了帮手老太太马上落了下风,赵红花看着瘦小柔弱没想到力气很大还很灵活,扬起手在老太太脸上抓了几道带血的指印。
钟意秋又拖开她喊道:“你也住手!”
三个人总算是分开了,赵红花也不嫌冷四仰八叉的坐在地上还在和她婆婆对骂,她的嘴角被打出血,脸上也是青肿一片,看起来像个厉鬼似的。听她们吵架内容钟意秋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袁宝昌家的牛丢了,今天村里有人聊天时若有似乎的传是逃跑的袁宝河没走远,趁机回来偷的。袁荣开老两口百口莫辩,又堵不上别人的嘴,越想越生气只能拿赵红花撒气。本来他们最近就在忍着,儿子、孙子全没了,儿媳妇和干儿子通奸......他俩连门都不敢出怕被人指点被人骂。
钟意秋无话可说,这种家庭的事情他本来就不懂更何况现在的情况真是应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句话,他既同情两个老人又觉得赵红花也挺可怜,可是袁翠翠呢?孩子又犯了什么错?
他搬过一张椅子给袁荣开,心平气和的说:“叔叔,家里的事儿我不懂,但是翠翠还小,刚才她跑出去万一出事怎么办?大人的矛盾不能牵连到孩子,您说是吗?”
他说语气冷静讲理,袁荣开听的羞愧,他们家族在袁家庄几十年来都算是高门大户,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今天的事儿本就是急火攻心没控制住,现在想想确实丢人,而且还让孩子老师知道了更是难堪,他喘匀了气想先和老师道歉。
还没开口袁翠翠奶奶在旁边叉着腰急了,“哪儿来的个鬼娃子!你知道啥事吗张口就劝!换做是你媳妇你早打死这个□□了!”
“你说谁□□!嘴干净点!”赵红花马上还嘴。
这种泼妇骂架简直让钟意秋头晕脑胀,在她俩中间挥挥手劝,“都停下!你们的事自己解决,但是孩子还在这里呢!一个妈妈一个奶奶让她怎么想?”
老婆子身上的棉袄被撕开了,她一撩衣摆抬手指着角落里的袁翠翠凶狠的骂:“管她个屁!她还不知道是哪个杂种的呢?有个当□□的妈她能长成啥样,以后也是个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