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太慈眉善目地对苏梨点点头：“总之有小江在背后替你撑腰呢，你怕啥，这是你家，谁都不能赶你走。”
牛老太活了七十多岁，这种情况看得多了，自古婆媳问题难啊，她受过婆婆的苦，所以就不愿意再苛待儿媳妇，婆媳矛盾里最关键的，那不还是男人的态度吗，她瞧着江战是个能护住老婆的，不然也不会多管闲事半夜打电话通知。
牛老太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拉着苏梨说了好几句，多是教她怎么对付婆婆的，苏梨听得脸红，伸手悄悄推了推江战，对方俨然不动，十分认真的模样，听着老太太交回，半晌垂眸看她，半是娇纵半是无奈：“听到了吗，下次不要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被冠上离家出走头衔的苏梨：……
面对牛老太太苦口婆心的劝说，再加上江战低声附和，苏梨想插嘴也插不进去，窝在江战的怀里，羞耻地把脸埋进他胸口。
胸口的衬衫被扯得变形，江战低头瞥了眼，伸手把苏梨的小拳头一点点松开，风轻云淡地和老太太告别。
钥匙刚刚插进孔隙里，还没来得及转动，防盗门就从里面被打开，江凤年那张画着浓妆的脸暴露在几人视线中。
她看到江战时明显一愣，目光触及到他怀里的苏梨时，江凤年的眼里带了几丝被掩饰下去的不屑。
“江战你不是出差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快快快，赶紧进去，在外面工作累着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过来，”她把人迎进来，先看了眼江战的脸色，不过他从小就是这副面无表情的讨债样，江凤年瞧不出什么，心里却肯定是苏梨在他面前告状了。
江凤年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下来，不赞同地看向苏梨，“大白天地缩在江战怀里算怎么回事，让外人看到了不好，听姑姑的话，赶紧从江战身上下来。”
江凤年说的话不好听，但苏梨知道自己确实不应该赖在江战怀里，原本想要努力挣脱的，被江凤年一说，苏梨心里生了一团无名的火，越发往江战的怀里钻，用后脑勺对着江凤年。
倔强极了。
没人会喜欢任性的女孩子，江凤年得意地望向江战，对方却也跟没对不懂事的苏梨发火，反而宝贝似的把她护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间门。
啪得一声合上，江凤年望穿了眼也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是苏梨第一次进江战的房间，四壁雪白，一张简单的黑色木艺办公桌，还有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书柜，靠窗的位置有一张铺着灰色床单的大床，整个房间看起来简洁，又莫名压抑。
苏梨被他放到了床上，身下是柔软的被褥，江战伸手给她脱了鞋子，站起身低头看她，“待着不要出去，知道吗？”
苏梨拽着他的衣袖，不确定地问他：“你要干什么？”
江战按下她的手，唇角的弧度不深不浅，漆黑的瞳孔里压抑着浓浓笑意，“不是说她欺负你了吗，我帮你欺负回来。”
苏梨怔怔地看着他推门走出去。
江凤年不安地坐在桌前，原本她更喜欢坐柔软的沙发上，可沙发太矮，气势上就输了江战一截，不得已才坐上高高的凳子，坚硬的木板硌得臀部不适，心里的忐忑更是忽视不了。
终于等到江战走出来，她喊了一声名字，江战却仿佛没听见，旁若无人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个番茄两颗青菜，转身走进厨房。
直到浓郁的香味飘进江凤年鼻尖，江战端着一碗西红柿青菜面走出来，面不改色地就要进屋，江凤年喊住了他。
“江战，我喊几遍了你都听不到吗？”
江战无视她的愤怒，风轻云淡地瞥了她一眼，“你还没走？”
“走？走去哪？”
江战腾出一只手，指了指门外，眼底的厌恶不加掩饰，“滚出我的家。”
“江战！”江凤年尖叫着从桌前站起来，鲜红的指甲几乎快要戳到江战的胳膊，他往旁边一闪，避开了她的攻击。江凤年歇斯底里：“我是你姑姑，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即便江凤年搬出了江老爷子，江战也不以为意，眼神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看了一眼便嫌弃地略过，目光落在了别处，眼里锋芒毕露。
“这里不欢迎你，我姓江，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江战记得时候，这个姑姑三五不时便会登门，只要她一来，父母便会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无休止的争吵，江凤年曾给他的家庭带来数不尽的祸端，他早就麻木地接受，心里把江凤年从亲人的位置剔除。
更何况，当年她也瞧不起自己，不是吗？
“怎么，手里没钱了，打起我的主意了？”
被江战戳中了心事，江凤年暴跳如雷，恨不得扬手掴他几掌，可江战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她欺凌的小孩子了，轻轻松松便拿捏住她的胳膊，往旁边狠狠一推，胳膊肘撞到了坚硬的墙壁，疼得她冷汗直冒，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江战从容地站在门口，唇形微张，对她吐出一个字。
“滚。”
江战端着碗筷开门，苏梨趴在门后偷看，两人的视线在半空撞上，江战笑了笑，用脚踢上门，手里滚烫的碗也不打算放下，直勾勾地盯着苏梨，看够了她脸上的窘迫，似笑非笑着问：“偷听好玩吗？”
羞愧感从脚底升腾，苏梨背对着他快步走到桌前，用手重重揉了揉脸，故作认真地回答：“我没有偷听，”只是一不小心听到了而已。
“嗯，没有偷听，”江战认输，不和她幼稚地争执谁对谁错，把碗放到桌前，筷子塞到她手心里，点了点下巴：“吃。”
苏梨听话地握住筷子，还没夹起一根面条，耳边听到了屋外闹哄哄的声音，尤其是江凤年刺耳的叫骂声，隔了一堵墙仍然吵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苏梨举着筷子望向江战，对方正低头摆弄手机，看她一眼，“吃你的，待会就没事了。”
苏梨低下脑袋，没过半分钟，声音果然渐渐弱了下来，江凤年好像是被小区的保安强制轰走了。江战仍旧神色平静，苏梨明白江凤年的到来是意外，和江战没有关系，甚至江战也和她一样不喜欢江姑姑。
她好像有点误会江战了。
牙齿轻轻咬着筷子，苏梨想要不要和江战道个歉呢，自己似乎一上午对他都不怎么客气，可是他竟然没生气，反而还替她出了一口恶气，连欺负她的江姑姑都被他从家里赶出去了。
但要让她大大方方地道歉，想起江战的那张冷脸，苏梨觉得有点丢人。
心里仿佛住着两个小人，一个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去和江战道歉，他给自己出头教训了江凤年，她要是不道谢多没礼貌，另一个小人伸出手气势汹汹地挡住她的去路，万一江战不是为了帮她，仅仅是他自己也讨厌江凤年呢。
苏梨借着吃面的动作，悄悄从碗里抬眼偷看江战，他皱着眉看手机，指尖一直在键盘上敲击，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收起了手机，问她：“面不好吃？”
他蹙眉，怕她饿着，在厨房动作有些急促，来不及先尝一口再盛给她。
苏梨摇摇头，很好吃，比她的手艺强多了。
她还不习惯这么夸赞江战，说完了之后脸还有点发烫，“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宠物店门口看到的她，手里提着好几个装着早餐的袋子，她拎在手上却一口没动，江战扫了一眼便知道是她不爱吃的东西，小姑娘上学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要在门口吃一碗青菜面，他记得很清楚。
说出来总有点从小觊觎她的嫌疑，怕吓到她，江战没回答，伸手脱了西装外套，就搭在苏梨坐着的椅子后背上，吓得苏梨僵直着身体动都不敢动。
他扯了扯领带，神情疲惫地在苏梨头上抚了抚：“吃完喊我，我先睡会。”
他似乎真的困极了，躺到身后的床上，原本苏梨还提心吊胆，可没过五分钟，身后便传来了男人轻微的鼾声。
苏妈妈说过，平时没有打呼噜习惯的人，通常是困极了才会这样。
苏梨嘴里咬了一筷子面条，掰着手指头算，江战一大早就回来，从机场到宠物园起码得开车一个多小时，飞机上耽误几个小时，再加上候机的时间，他极有可能一整夜都没睡。
这么着急赶回来是为了什么呢？
苏梨有一刹那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江战是为了她，可是下一秒就被自己否定。
她对江战而言哪有那么重要。
怕吵醒他，苏梨小口小口地喝着面汤，忽然觉得不可思议。
江战是怎么知道她在哪家宠物园的，是偶然路过吗？
还有上一回她蹲在路口毫无形象的哭，也恰好遇到了开车过来的江战。
太凑巧了吧。
苏梨放下碗筷，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低头朝床上睡着的江战看去。
窗帘没有拉上，灿然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了双床，有几束光线正对着他的脸，那么刺眼，他竟然也能睡得着。苏梨一时玩心大起，手掌摊开，平放在距离江战脸部三十公分的半空中，正好挡住了照射在他脸上的光，原本白皙带着光泽感的肌肤瞬间黯淡下来，苏梨看到了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
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还从来没见过江战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
就连眼下都有浅浅的青黑，苏梨可以肯定他昨晚一定整夜没睡觉。
手在半空中举着有点累，苏梨自认为好心，刚想换一只胳膊，手还没缩回来，床上的江战就睁开了眼，苏梨尴尬地动了动胳膊，妄图解释自己幼稚的举动，话刚到嘴边，江战就半阖上双眼，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了自己怀里，大掌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哄小孩似的，沙哑着嗓音喊了声苏梨的名字，“别玩了，我再睡会。”
苏梨还没说话，转眼就被他扒拉进怀里，两只胳膊铜城铁壁似的把她困在胸口，苏梨一动弹，他的胳膊就收紧，勒得她喘不过气起来，就这样来回拉扯着，没一会苏梨竟然听到了他轻微的鼾声。
这到底得有多困？
苏梨无语地任由他抱着，抬头往上，只能看到他坚毅的下晗，脖间的喉结突出，像个枣核似的，还缓缓地上下微动，苏梨知道男生的喉结就是这样，但到底是第一次离异性这么近，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脖子，纤细的食指悄悄挪到江战的脖颈前，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在那个凸起上碰了碰。
蜻蜓点水的力道，苏梨都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碰上去。
江战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沉沉，掐在她腰间的掌心用力，把她紧紧拢在了自己怀里，眼里翻滚着苏梨看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