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心理准备,秦舒窈依然震惊。
“怎么这样快?”
帝京的守军虽然不多,但俗话说得好,易守难攻,尤其京城是重中之重,光是城墙就有十多米高,关起城门来,守军在城墙上占领高处,并不至于瞬间溃败。
不论是她,还是宫里议事的皇上和大臣,先前的预估都是至少能支撑三日,并且寄希望于各地的援军能尽快赶到。
可是为什么,敌军刚到城下,城防就破了,简直像是一击即溃一样?
这全无道理。
老管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更兼老泪纵横,“乱了,全乱了,说是羽林卫根本不曾防守,大开了城门让敌军进来了!”
“什么?”秦舒窈与桃夭同时大惊失色。
桃夭急得眼泪汪汪,“羽林卫怎么会做出这等事!一定是出了内鬼了!”
疯了,这是疯了吧。
秦舒窈一时间也像被打了一闷棍,话到嘴边,却骂不出来。
可不是吗,她向巫蛊许愿,想要回家,巫蛊的确满足了她的愿望,再怎样荒诞离奇的情景,都不足为怪了,这大梁朝就是奔着迅速灭亡去的。
这不是羽林卫的错,是她的错。
“别哭了。”她一把按住桃夭的肩,“去召集所有侍女,清点府里的物资,计算还能支撑几天,按照计划使用。”
又面向老管事,“让杂役家丁去清点府中能用作武器的东西,用砖石一类将各个门口堵死,派身手好的沿着院墙排班巡逻,严防有人进来。”
二人慌慌张张,连忙去办了。
秦舒窈独自站在原地,出了一会儿神。
外面的奔逃喧闹声由远及近,像海浪一样,这会儿离得近一些了,她能听见甲胄和兵戈相碰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响亮。
战败之民,便如蝼蚁。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要是只有她自己,她一定远远地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当什么长公主了,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是最实在的。
可是现在,她有人得护着。
她在院子外站了一会儿,又折返回去,重新走回房中。
房里的灯油没有添过,灯火比先前要暗了一些,影影绰绰的,映得屋子半明半暗,床上躺着的人安安静静,单薄得像要淹没在被褥中一样,乍一看上去,会疑心他究竟还有没有在呼吸。
她坐到床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外面出什么事了?”他低声问。
也对,外面那么大的响动,他的耳力又好,一定是听见了。
秦舒窈想了想,终究是没有瞒他,心平气和道:“城破了,敌军已经进了城,正在街上,所以可能有点吵。”
顾千山睁着眼睛,面对着她,半晌,忽然笑了一下。
秦舒窈一愣,也忍不住笑。
都到这时候了,这样平静反而显得有点滑稽。
“你怕不怕?”她忽然问。
顾千山像是安静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趁着敌军还没找到这里,你快走吧。”
秦舒窈低头注视着他。
他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悲,好像面对的不是敌军破城,而只是在与她谈什么家常话题一样,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他的眼睛里也不会有恐惧慌张,干净得像是世间没有什么能扰动他。
他在劝她离开,只是出于善意,还是……
秦舒窈微微挑了一下唇角。
她记得那夜醉酒之后,她问过他究竟喜不喜欢她,他应当是没有回答的,此后,她就再也没有问过,哪怕这些日子以来,日日夜夜地照顾他,甚至同睡在一张床上,抱也抱过,亲也亲过。
但是,她并不真的知道顾千山究竟对她是什么意思,她也并不敢奢望。
毕竟,他有今日,全是她害的,即便不是出于有心,事实终究是这样。哪怕他当真不知情,她又怎么有脸面去面对呢?
她甘愿对他好,真的只是因为,她想而已。
她盯着眼前人看了一会儿,眯了眯眼,带着坏笑俯下身去,轻轻搂住他,“怎么,你想让孤走?”
顾千山被她抱着,笑得宁静,“我又走不了,长公主何苦为我拖累。”
你倒是胸有成竹,就这么笃定孤不走是因为你?你觉得自己在孤心里的位置就这么重啊?
秦舒窈笑了一笑,调侃的话到嘴边,却又没说出口,只是在他的鼻尖上轻蹭了一下,声音像是很淡然平常的模样。
“你是孤的驸马,你在这里,孤能走到哪里去?”
她端着长公主的架子,向来惯于正话反说,日常哪怕是好话,也往往带着威胁或调笑的气息,陡然如此直白郑重,倒是让顾千山怔了一怔。
“出城去避一避吧,越远越好。”他道,“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