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娘“唔”了一声,眼皮子连抬都没抬,就开始数落道:“眼瞧着你二妹婚期将近,你总是在娘家这么住着也不是回事,依我说,你便低一低头,自己个儿回去算了。若是周家不肯让你家去,我让富贵去寻了他们说些好话,总是不能一直住在娘家,丢了你妹的脸面,到时候她在婆家又要如何立足。”
这番话好似倾盆冰水兜头而下,宋胭脂的一颗心彻底是凉透了。她本就是爽快的性子,如今真正看明白,也想明白了,心中就迅速下定了决心。
“今个儿来就是说这回事的。”宋胭脂抬手迅速抹去了眼角的泪,淡淡道:“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胭脂娘先是一怔,而后陡然狂喜起来,将衣服搁下笑道:“正是该这么做,都道是夫妻哪有隔夜仇,床头打床尾和的,你便是略低一低头也是无妨,夫妻两个何苦总要分个高低软硬的。等着茜桃大婚那一日,你就带了姑爷家来,到时候体体面面的,你妹子也好沾一沾你的脸面福气。”
宋胭脂心若刀绞,一时间难受的几乎要死将过去。她知道她娘偏心,但偏心到这份儿上,她也是着实没想到。
“知道了。”宋胭脂站起身又福了福:“我去了。”
胭脂娘笑道:“我去送你。”
宋胭脂摇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便叫我自己个儿家去吧!”
胭脂娘见着宋胭脂面色不似平常,仔细一瞧,又瞧不出什么异样,想了想道:“那就叫富贵送你回去。”
宋胭脂又摇了摇头:“爹和平安都去老家了,前头铺子得有人看着,也不远,我就和秋莲一道回去就是了。”
胭脂娘便叹气道:“你这孩子……”话锋一转,又板起脸数落道:“这回回去万不可再使性子了,为人妻室的哪有容易的,都是委委屈屈一辈子过来的。好生伺候夫君孝顺公婆,等着生了儿子出来,你便知道娘说得没错,这日子啊,总是能过顺畅的。”
宋胭脂再不想听见她娘说出半个字来,胡乱点点头,就扭头去了。等着出了大门,宋胭脂扶着秋莲回望着家中那扇黑漆大门,不由得苦笑道:“原本以为是家,如今看来,这家早就容不下我了。”
秋莲心中顿生苦涩,她是经历过家破人亡的,可眼下瞧见这情景,也由不得为着自己这个主子心酸一场,然则还是温声劝道:“这女人本就是旁人家的人,虽是太太无情了些,到底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也不怪她总是催奶奶回周家去。”
宋胭脂摇摇头道:“若真是如此,我倒也能想得开。只是她偏爱茜桃,又来亏待我,我心里实在难受。我也不是不知道十根手指总是有长有短,手心手背也总是要分个厚薄里外。但她是我娘,我心里真是难过。”
秋莲闻言也只能叹息,她这主子是个通透的,只是太过通透,倒不如糊糊涂涂看不清楚来得好一些。
“那咱们如今要去哪里?”秋莲问道。
宋胭脂抿唇想了会儿:“我知道十里地外有处尼姑庵,咱们就先去那里落脚,至于以后,就再说吧!”
而周家这里,郝氏得了周烈亲笔书写的一封信,信中直言若是再不遣人把四儿媳接回家来,他就撂下生意,亲自回这八宝镇来。
郝氏到底是惧怕周烈的,气了一回后,还是把赖忠叫了去。
“你可真是个好奴才,竟敢背地里害我。”
赖忠忙跪下,回道:“太太这话言重了,老奴哪敢害了太太,实在是老爷不知哪里听得了消息,老奴再不敢不听太太的话,就写信去了京都的。不信太太去问问家里送信的,老奴可曾捎了消息出去。”
郝氏冷笑道:“散了银子出去自有愿意跑断腿的,你当我是稚童憨子不成,就拿了这话来搪塞我。”
赖忠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干脆甚也不说,只跪在地上,听那太太随意发落。
郝氏骂了一通,心里头才好受了些,虽是不情不愿,到底还是依着周烈的意思,叫赖忠安排了,去宋家把那宋氏接回家来。
于是胭脂娘这时候才知道,她那闺女竟是扯了谎,压根儿就没回了周家去。一时间,胭脂娘和赖忠都着慌起来。八宝镇说大不大,可沟沟村村的却也很多,到底宋胭脂去了哪里,却又有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