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人忧天?
周武嘬着筷头儿,却不觉得他的担心是可笑没有必要的,毕竟生意场如战场,似有大好形势,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窜出一个程咬金来不是?
周家的瓷器店,多以青花瓷为主,在陶瓷胚体上描绘各种图案,或是花鸟,或是人物动物,因其颜色鲜艳,又烧成率极高,故而十分畅销。
而周武此次要烧制的,却是周家再不曾烧制过的甜白瓷。
眼瞅着周武愁眉苦脸的模样,宋胭脂给他夹了一筷子油焖茄子,说道:“总是你不成器也是有年头儿了,便是这回败了,众人只看着你浪子回头这架势,也不会忍心苛责于你的,你又何必如此自苦?”
周武听了这话,不曾觉得有半点开怀,倒是心中的闷气愈发加重,说道:“只听着你这话,我就得争口气,不能叫人小瞧了我。”
宋胭脂听他话中似有较劲儿,笑道:“你若能这般想,愿意争口气,我乐还来不及呢,自是只有欢喜得份儿。”
周武听了这话才稍觉心中舒畅,夹着那茄子喂进嘴里,笑道:“也不定我就一鸣惊人了呢!”
宋胭脂笑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说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愿意做有心人,必定能够成就大事的。”
周家的瓷窑建在西山上,而这西山整座山,都是周家的。
周武带着宋胭脂一道儿往西山去,那山道儿上设有高高的寨门,门上还有人守着,见着远处来了马车,立时瞪大眼睛去看,等着瞅见那马车上高高竖起的旗子上写着大大的周字,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是自家人,下去看看。”
自有双德拿了周家的腰牌前去叫门,那守门儿的将寨门开了一道儿缝儿,接了那腰牌看了看,就叫人把寨门打开了。
进得大门,又行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渐渐听到了匠人门此起彼伏的喧嚣声。
“这地儿倒是严密得紧。”宋胭脂还是头回儿见着烧窑的地儿,十分稀罕,不时的就要撩开车帘子往外头张望。
那周武一把扯下帘子,将帷帽往宋胭脂头上一扣,骂道:“戴好了,要是叫我瞧见你偷偷儿撩开,叫那些粗人瞧去了你的脸,看我不打死你。”
这一扣甚是用力,幸而今个儿宋胭脂挽的堕马髻,不曾散了发髻去。忙扶住帷帽,宋胭脂恼道:“你这厮又是皮痒了,许是这几日瞧着你用功,我待你好了些,你便要蹬鼻子上脸了。”顿了下,又说道:“你要打死我?只看你细脚伶仃的样子,我略一用力便要你折断了手腕去!”
周武翻着白眼:“一个女人,动辄就要折断夫君的手腕,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来。”
宋胭脂唇角一抿就要回嘴,马车却是一停,外头双德道:“四爷,四奶奶,到地儿了。”
周武先跳下了马车,竟是破天荒转过身要去扶宋胭脂下车。
宋胭脂半蹲在马车上,心里一时有些犹疑。她方才才骂过这厮,如今这厮又前所未有的过来扶她下车,莫不是心中藏奸,预备要她当众出丑不成?
周武见那宋胭脂迟迟不肯伸出手来,不禁着急骂道:“你这婆娘,一向也是爽爽利利的,怎的这会子倒黏糊上了。还不赶紧下车来,等着安顿好了,还要选个黄道吉日上了香祭了祖宗,才能开工呢!”
宋胭脂觑着那厮脸皮上的神色不似作假,心里一横,心说这厮若敢拿她取乐,便是他恍似浪子回头,她也要打破了他的脸皮,揍他个三四日不能下床来。
然而周武当真只是扶她下车的,还细心地替她拉好帷帽,就扯了她的手,往正屋里去了。
宋胭脂有些摸不着北,这厮以往都是混不吝色的混账模样,今个儿一副谦谦君子的行径,倒是叫她有些心里不安稳了。
后头秋莲小碎步紧跟上来,瞧着前头一对儿璧人手挽手,相依相偎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
许是这一对儿还不曾发觉,可她却是眼尖的看了出来。四奶奶虽是犹自凶神恶煞,每每都要欺负了四爷去,可偏四爷嘴上唠唠叨叨的,却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