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好色,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但凡是个男子,真正不爱女色的又有几个,区别只在于滥情或是专情。
“怎的,舍不得那些莺莺燕燕了?”宋胭脂既是说出了口,心里自然没了负担,她想得开,或是周武应下,或是不应,她都能寻得法子,把这日子好好过下去。
周武却摇摇头:“不过女人罢了,几个或是一个,其实对我都区别不大,只是——”他抬头盯住了宋胭脂,唇角弯起了一个冷漠的弧度:“你要拿什么来交换呢?”
宋胭脂微微眯起眼睛:“这话甚个意思?”
周武笑道:“你要我为着你放弃了一片花丛,总该要拿出相应的筹码,不然我岂不是太亏了。”
这厮果然是个赌徒,宋胭脂翻着眼皮:“那你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周武想不出来:“我要听你的筹码,你却来问我?”
宋胭脂埋头想了片刻,说道:“我寻思了一番,我身无长物,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能做了筹码和你交换。只是我想好好过日子,说是岁月静好,一世安稳,却是我心心念念盼着的。若是你心如我心,我便应承你,只要你肯好好儿守着我过日子,好好儿把铺子开好,我便当你是我头上的天,敬你念你,咱们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这话说完,屋中一室安谧。
过了好一会儿,及至宋胭脂心里几番纠结,几番心酸,最终要化作一声叹气的时候,周武才慢慢张开口,舌尖微动,说道:“好。”
周武的四个侍妾,唯独春娇最是跋扈,眼下这女人已经点头同意嫁人,其他三个,也是心里头早早儿的就有了觉悟。
比之香玉的暗自欢喜,可人和芙蓉心里头的心思就多了。
此时芙蓉正对镜而坐,如花似玉的脸上带有惆怅,心中是几番的犹疑不决。
她也晓得这位四奶奶厉害,不说旁的,便说四爷那种性子的人,自打和她成了亲,如今竟是改好了,不但不出去鬼混,竟还知道正干上进了。
眼看着春娇千娇百媚的还落得这个下场,芙蓉心知便是她老实,这位四奶奶怕是也难分得一杯羹给她。
但若是就此离开了四爷,跟了小厮,这往后就彻底成了奴才种子,就是生了孩子出来,那也是奴才。奴才生奴才,这世世代代的,就再没出头之日了。
这厢可人的心思就单纯了许多,哭哭啼啼和香玉道:“也不知道奶奶要把咱们许配给谁,好歹住在这儿还是吃金咽玉的,回头儿跟了个下人,怕是日子难过。”
香玉怕可人心里想不通,再做出些什么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忙扯住她细细说道:“哪里会日子难过,不说旁的,便说那春娇,当日闹得那么凶,叫四爷那般厌恶,若是奶奶想要坑她,只顺着四爷的意思寻了人牙子来就成,何苦后头秋莲姐姐还要为她费心思寻夫婿。你只当庄头儿离这儿远,可有言道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到时候吃穿不愁,又自由自在的,岂不是比这儿当人奴才好了太多。”
说着香玉不禁抬眼看向窗外,脸上露出期盼的笑来:“若是奶奶肯给我寻这么个人家,我却是愿意嫁的,到时候还要给奶奶立牌位,每日三炷香,给奶奶祈福。”
可人本就是个没主意的,听她妹妹这么说,又心想总是如今四爷也不搭理她,夜里头孤枕难安的,也是无聊。若能得了个可心人儿,还能做了大老婆,吃穿不愁的,倒也确实不错。
于是过了几日,等着秋莲私底下寻了这几人说话的时候,可人和香玉都是连连点头,都肯重新嫁人。只是芙蓉却是面露难色,扯了秋莲的袖子好一番恳求。只说她不愿意离了四爷四奶奶,还说必定会老老实实的呆着,再不会跳出来惹人心烦。
话儿说到这儿,再说就没意思了,秋莲回头说给了宋胭脂听,宋胭脂拧眉想了片刻,道:“既是她不肯走,就叫她继续呆着。如今一连走了三个,怕是要叫人背后嚼舌根的。既是她肯留下,就依了她的意思。我也瞧瞧看,咱们那四爷,可是不是个出言必行的男子汉。”
果然郝氏很快就叫了宋胭脂过去,沉着脸问她:“听说你好大的威风,把老四身边儿的人都给撵了?”
宋胭脂站得笔直,垂着头慢慢回道:“许是太太听差了,这人不是我要撵的,原是四爷的主意。若是太太不信,四爷这几日都在家里,可叫了他来亲口相问。”
郝氏不信,那老四色中饿鬼一般,如何就能舍了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只是要叫那周武来问,她又不想。屋子里四下看了一圈,郝氏就瞧见了这几日很是惹她不顺眼儿的一个丫头。
这丫头唤作梅香,原本也是个老实的,偏如今年纪大了,竟是春心荡漾起来,行动就带了几分轻佻,尤其是老大往她这儿来请安,这丫头就尤为惹人生厌,竟敢当了她的面儿,就目光如波,幸而老大是个好的,压根儿没注意她。
那梅香被郝氏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家也是心头忐忑难安。她原本没什么想头儿,只是如今脸长开了,原是豆包子脸,可眼下瞧起来竟也有了几分楚楚之姿。于是每日里对镜梳妆,渐渐的,心里就生出了旁的心思来。都说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一个丫头想要捡了高枝儿去飞,其实也是寻常。
“梅香。”郝氏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