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这一点很讨人厌。”
绘里正要阴阳怪气地回讽一句“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时,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针锋相对的气势一下子偃旗息鼓,她难得顺着他的话问,“……还有呢。”
“还有,三心二意的样子很讨厌。”他说,“看电影的时候总是睡着,音乐会也没有耐心,钓鱼的时候还在玩贪吃蛇。”
“……”
“明明无知至极,却还是很自信的样子很讨厌。”
“……”
“精力旺盛,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很讨厌。”
“……”
“心情不好,却还要对我笑的样子很讨厌。”
“……”
“心情很好,对我笑的样子也很讨厌。”
“……”
他举例了那么多个讨厌她的原因,其中甚至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理由。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为这无理取闹一般的行为自嘲地弯了弯唇角。他不知道北川绘里有没有听懂,但这已经是迹部景吾人生中,在自己的尊严底线上做出的最大让步。
“北川绘里,”迹部景吾低头凝视着她,仿佛在透过她的眼眸看见别的什么人,他对那个人说出了深埋在心底,迟到了许久、至今依然想要倾诉的话语,“你不应该对我笑。”
他分明没有靠近一步,但是像被无形的气势压迫身体一般,绘里惊惶地向后退了一步。
左手不自觉地靠近心脏,砰砰的心跳声越演越烈,戒指却不受干扰,安静地躺在手心里,空气中涌动着某种摄人心魂的悲怆,无声却汹涌,绘里注视着少年冰蓝色的眼眸,褪去了高高在上的傲慢后,她竟然从中看见了与普通人无异的脆弱与平静。
这是第一次与少年见面时始料未及的画面,倘若当初他没有理会自己,他依旧是那个矜傲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迹部景吾,不会被拉扯进由回忆编织的情节,一次又一次从中寻找早已错失与忽视的东西,从而察觉到那份不得不令人在意的心情。
她在这场称不上战争的对峙中,竟然将他拉下神坛。
放学后的校园,随着社团活动结束,渐渐沉寂下来。
夕阳在天际渐渐淹没,黯淡的夜色悄然卷席,头顶的路灯闪烁了两三下,终于成功地亮了起来,橘黄色的暖光将影子拉扯的沉默而修长。
迹部景吾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对面的人微微颤抖的眼睫上,细密阴影像小刷子一样落在灯光笼罩的脸庞,不安而惹人怜爱。
她的沉默像是某种比语言更坚定的回应。
“收起你这一副想要道歉的表情,”他的低落也不过是一个瞬间的错觉,很快又变成那个傲慢的迹部景吾,他哂笑着,“做朋友的话还是算了吧,不过——”
他说,“我会试着跟你好好相处。”
那颗真心曾经挣脱了骄傲的束缚、挣脱了迹部景吾完美无瑕的人生轨迹,拼尽全力跳出来让她看了一眼。
少年仰着头,他的目光穿过林立在校道两旁的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久远到记忆已经记不清女孩的脸庞,只记得她穿过枝繁叶茂的庭院来到自己面前,问能不能对我友好一点。
年幼的他撇了撇嘴说,好吧。
时至今日,他所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
“我回学生会一趟,”他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给自家司机发邮件,“很晚了。车停在门口,让司机送你回家。”
绘里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翻来覆去翻涌了很多念头。许多凌乱的线索,随着他的坦白涌入脑海,然而最令人无力的并不是无法将线索串联成真相,而是她知道就算把这些线头全部理清,也不会得到结果。
因为,那是早已无声消逝的感情。
而唯一的证据被她握在手里,无论拿出来还是藏起来,都不能算正确的选择。
如果非要从两个错误的选项里选出更友好的做法,大概是装作没有听懂他似是而非的话,也装作没有发现这枚戒指,听他的话回到家里,明天醒来,他们会成为茫茫人海中再平凡不过的点头之交。
什么都不要想了。
……这样,谁都不会受伤。
她回头望着湖面。
树叶打着转落了下来,水面泛起一阵涟漪,水纹不安地扩散,很快又归于平静,湖水拥有着能够让一切都不曾发生的假象。
她第一次伸出手,摊开了那枚戒指,眸光闪烁。
作者有话要说: 戒指:敲里吗,人类的纠葛为什么总是以伤害我结尾。
儿童节快乐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