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们正在搬长凳,村民们也陆陆续续来坐下。
刘伟招呼人把音响拉出来,接上麦克风:“我刘某人今天就来当一个主持,和咱们村的老乡聊聊天,看看表演。”
大家鼓起掌,大学生格外热情,将现场气氛也带了起来。
民族民间舞的几个妹子跳了傣族舞、蒙族舞、维族舞,傣族舞的三道弯,蒙族舞灵活的手臂,维族舞的跪转,让全场欢呼,掌声雷动。刘伟真的很会挑人,个个基本功都很扎实,看得出很有前途。
许攸宁暗暗点头。
严晓桐跳了一段吉赛尔,这一段炫技有全足尖entrchatquatre,大家看见她的足尖不停跳起,落下,轻盈快乐得像小鸟,但这个动作本身也并不简单,在空中要经历四个脚位变化,不过严晓桐最后仍旧有一点掉足尖,显然功力不够深。
最后一个是许攸宁。
她拎着跟农户借的盆,倒扣在场坝中央。
刘伟乐呵呵地拿着话筒:“最后这个我保证你们也会喜欢,我还特地让攸宁跳没在电视上展示过的,对吧攸宁?”
大学生们闻言不断鼓掌鼓励。
许攸宁无奈地看了刘伟一眼,她跳的也就是平时练过的舞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刘伟也催促她:“快来快来。”
许攸宁点点头,戴上长袖。
众人看着场坝中央,面面相觑。
放个盆做什么?
许攸宁背过身去,做好开场姿势。
毕竟是第一次现场看许攸宁跳舞,期待值很高。众人还在小声说着话,忽然,音响里编钟和打鼓声齐出,仿佛遥远时空的呼唤,猛地将众人震醒,场下在这一刹那齐齐安静下来。许攸宁转过身,袖子飞出,擦着旁边蹲着录像的男生脸庞而过。
男生愣了愣,有些惊悚——那袖子飞来速度好快!擦过耳边的时候带起凌风,声音更是响得跟扇似的。
他眨了下眼,退开两步。
袖子灵活得像两条水蛇,却又说不出的柔美,她的踢腿、转圈、每一次展臂,都带着摄人心魄的味道,不仅是技巧的游刃有余,更有一种史书镌刻般典雅浮动,历史的大门在这一刻松动,隐隐透出它神秘的一角。
大家看得甚至忘了聊天。
忽然,舞者一个转身飞上盆儿,竟然在盆上转起圈来!
长袖像两道烟雾绕身,她飘飘似仙女,一圈,两圈,三圈……
音乐缓缓结束,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开始,爆发出掌声。
“你录了吗?”
“谁录了啊!发我啊!”
“呜呜呜好好看!真是仙女!我要和她拍照!”
眼看着在场众人眼睛发直地盯着许攸宁,何颜咬了咬下唇,对面坐在雨棚下的魏则行,虽然在和刘伟说话,视线却像是在许攸宁身上生了根,带着温软的柔色。
何颜心头妒火熊熊,面色不甘又隐隐恼恨。平心而论……没错的,许攸宁在台下像个花瓶,上台了确实魅力大增,但魏则行也这么肤浅?!她除了跳舞还能做什么?又能跳得了几年?
何颜不懂,却也常听人说艺术生大多吃青春饭,这些人又能做什么?!
“走走走,过去跟许攸宁拍照!”背后的人推搡了她一把,何颜寒着脸转过身,看得那人一愣,讪讪地道:“……我自己去、”
周围一片热闹,都快把许攸宁捧到天上去了!何颜黑着脸,再也坐不下去,拽起陆芙就走。
许攸宁跳完舞,卸掉袖子,拎着盆儿回去,孩子们立刻围了上来,星星眼看着她:“许老师你好厉害!”
孩子们词汇匮乏,来来回回只会说厉害。
许攸宁笑眯眯地拍拍她们的脑袋:“那舞好看吗?”
萝卜头们齐齐点头。
许攸宁忍俊不禁:“那明天有空就过来吧,我教你们跳。”
一个孩子迟疑地问:“跟许老师学了以后,也能像许老师跳得这么厉害吗?”
许攸宁想了想:“我不知道能不能像我一样,但是你们要先努力了才知道。”
孩子们似懂非懂点点头。
……
村里那个身材比例很好的孩子,和许攸宁一个姓,叫许罗,父母在一百公里外的县城打工,等安定下来,就会把许罗接去城里上学。
她也确实很有天赋,先天的身体优势不说,协调性、软开度、节奏、乐感都比别的孩子要好。
许攸宁给七八个孩子排《采蘑菇的小姑娘》,大学生们经常正大光明在旁边看。
有一次还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度连音乐声都盖过去了。
严晓桐说:“他们那帮男生跑到哪个山头采野生菌去了,好像是村里人跟他们说吃了对肾好。”
许攸宁:“……”
那边的社团师兄还在骂:“都说了那边不能去不能去!我跟你们说你们不听,本地人跟你们说你们也不听吗?!”
“那为什么不让去啊?”有人不解地问。
社团师兄冷哼一声:“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不让去!你们都记在心里就是了!万一把别人祖先的坟堆给踩坏了,你们就赔偿吧!”
“嗐,我那么轻,能踩坏什么啊?”
“你还叛逆是吧?!”
许攸宁听了一耳朵,觉得好笑,她问许罗:“下午要和奶奶一起去包蛋吗?”
许罗扯着她的衣服角:“不呀,奶奶让我下午来跳舞。”
“好。”许攸宁笑了,“那下午记得来呀,两点钟,许老师等你。”
许罗眨眨眼,笑逐颜开。
但下午许罗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