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是这畜生喊的他名字。
那八哥见他终于回头,眨眨眼睛乖乖闭嘴,两扇翅膀猛扇几下飞到他脑袋旁边,就这么特别不认生的停在了他肩上。
“……”黎千寻心说这谁家的破鸟胆子这么大。
他这边拧着脖子伸着手指头去戳那鸟的嘴,准备调戏两下看还会不会说别的话,没成想这鸟特别坚贞不屈,似乎除了“阿尘”这两个字,嘴里就只会冒出他听不懂的鸟语了。
傻八哥被黎千寻调戏得嗓子冒烟,唯一会喊的俩字都快喊不出来了,晏宫主这才寻过来。
“哟,这是什么时候收的小弟啊?”黎千寻蹲在树根也不起身,仰头看着他,手里那根毛都掉秃了的狗尾巴草指着他一晃一晃的。
晏茗未额上有一层亮晶晶的细汗,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见到人轻轻抿了抿唇,俯下身去将那早已眼冒金星都快站不稳当的八哥捉过来,一边把一直攥在手里的黑木牌递给他。
声音有点发涩:“我刚刚才发现你又把如意令摘了。”
黎千寻接过来搓了搓如意令上的锦绳,摸着被手心捂得温热的如意令咧咧嘴角:“我不会打那个什么结,随手揣兜里就给忘了。”
而且揣的还是晏宫主的外袍衣兜。
黎千寻本来还因为晏宫主一个人跑没影一肚子不开心呢,这会儿见到人了,看着可恶的小畜生跟被/干煸了似的失了水分人都憔悴了一圈,心里又是一阵紧巴巴的。
他起身凑过去,点着小八哥的脑袋把如意令塞进了怀里,抬头哄孩子似的道:“往后再也不摘了,回头你给我打个死结不论洗澡睡觉还是换衣服都不摘,好不好?”
晏宫主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还没等他开口,两人中间的小八哥忽然扇了下翅膀,不偏不倚正好拍在两人下巴颏上,小脑袋一转,垂死病中惊坐起似的,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阿尘!”
“这到底谁家的?”黎千寻一只手拎着小黑鸟的两只翅膀问道。
“江氏的商号里养着的。”
黎千寻皱眉:“江氏?你见着天一城的人了?他们也会主动搭理你?江氏养的鸟那这小东西怎么会喊着我的名字到处乱飞?”
黎千寻一口气问出一大堆,晏茗未笑笑:“是江上寒,乱音坊就在后面,刚才似乎错过去了。”
黎千寻咬牙,往美食一条街的人堆里瞅了一眼:“嘿西陵唯这小兔崽子,这带的是什么路?”
说完又想了一瞬,顿时愣住:“…江上寒?”
晏茗未点头:“江上寒和琐玲珑,还有江琐隐,一家三口都在。”
是了,人家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三口啊!
黎千寻眨眨眼:“江上寒再怎么犯戒惹了江几蕴也不能被罚到这个地位吧,这可是她自己的亲子孙,江上寒在这里那风满楼呢,不在?”
黎千寻来找乱音坊,其实主要就是想找风满楼,可是没想到江娆这么豪迈,直接把江上寒这个前当家人给发落在乱音坊了。
晏茗未刚刚说错过了乱音坊,是他们一起都错过去了,并非是他就多英明神武一个人在乱哄哄的街上找到那个小门洞。他也是在自家商号里安排事情的时候才偶然发现,原来隔壁就是乱音坊的临时店面,要说这功劳还得归那只刚学会了俩个字的人话的小八哥。
那只鸟也不是江上寒的,而是琐隐养的,小孩小时候路边捡来的一只快残废的幼鸟,只不过养了好几年也没学会说一句话。
琐隐在屋里调琴,那小八哥就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眯着眼睛打瞌睡,一头扎进凉水碗里被惊醒,摇落水珠之后扇着翅膀就飞出去了,也不知是闻到了什么诱人的味道,径直就进了旁边一家表演傀儡戏的后台。
琐隐追过去正好就见到了晏宫主,而那只怎么都学不会说人话的鸟,这时候不知哪根筋突然搭上了,绕着圈冲他喊“阿尘、阿尘”。
黎千寻满脸稀奇,盯着晏宫主的脸啧啧有声:“你说你到处招蜂引蝶还不算,怎么连鸟都这么喜欢你?”
晏茗未也不是很清楚这究竟算哪门子的巧合,只能是敛眉垂眼笑而不语。
乱音坊门外并没有挂天一城的牌子,这也算容易忽略它的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这间店铺门脸实在太小了,差不多是“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而后豁然开朗”的那种程度。
铺面格局估计得是个大肚子水瓢的形状,可怜巴巴的细细一根把连通着外头的繁华大街。
小小的门口竖了一个刻作七弦瑶琴的黑色木牌,“乱音坊”三个字也极其朴素的连颜色都没上,看上去是巴不得别人看不到似的。
黎千寻暗暗道,不知道昨天雪绫绡那丫头是怎么发现的,难道真是因为兽族鼻子比较灵?
跟着晏宫主到了地方,两人却没有急着往乱音坊去,而是在隔壁那间十分敞亮的小戏台外头停了下来。
傀儡戏,戏台旁边的红木柱子挂着木犀城的牌子,除了重瓣木犀图腾之外,还有未央宫的冰花水色纹章也十分显眼。
四方十八门选出的仙市项目一般是不会刻意标注是由哪一系负责的,而如今这台傀儡戏却专门打上了未央宫的名号。
怪不得晏宫主在后面耽误了那么久,原来是自己手底下直属的生意,作为大东家,自然没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至于让黎千寻觉得意外,其实更稀奇的是傀儡戏本身,这个戏台的出现就是个十分值得琢磨的事情。
因为傀儡术十分古老,流传至今早已鲜少有人了解,除了玄门里的弟子,凡修们很少能接触到这系术法。
加之前有六壬灵尊所创的御灵术被列为红字禁术,而御灵术本就是以傀儡术为蓝本所创,所以数百年来仙市上并未有门派再传授过这一术法,就连傀儡戏这种基于傀儡术的小戏法都很少有江湖人传承了。
其实这点就非常有恶其余胥之嫌,傀儡戏这门手艺失传,可以说大部分原因是被连累了,因为傀儡术本身并没有什么可诟病的地方。
很显然,这场傀儡戏是晏茗未专门吩咐木犀城的弟子准备的,只是他暂时有点搞不清楚,为啥突然弄这么个东西,讨他欢心?说起来这东西是那人什么时候吩咐人办的?
黎千寻正暗搓搓的想着,晏宫主忽然握了握他的手,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解释道:“是泽水渊沐宗主请木犀城的弟子帮忙准备的这个戏台。”
黎千寻眉梢一挑,晏茗未笑了笑接着道:“到时候参与的都是泽水渊的弟子,只是借了未央宫之名。之前我并不知情,这些事原本也早已经全权交给紫苏处理了。”
黎千寻听得有点懵,傀儡,泽水渊?怎么回事?难道上回在玄榕底下节外生枝出现的傀儡术还嫌不够乱吗,沐氏怎么连瓜田李下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上赶着往上凑,这是嫌自己家太干净赶紧糊上点东西准备不打自招替谁顶包了?
就算当时在场的别人家他们不顾及,可江氏的人不好惹他们总该知道吧?
“汇川泽水渊不是归在豢龙棋田吗,他们有事怎么会舍近求远去找木犀城?”黎千寻好不容易从乱糟糟的思绪里理出一个最当紧的问道。
晏茗未道:“似乎是沐氏请木犀城营室门定制了新的机巧人偶。”
“哦…”
若是如此的话,似乎时间对不上,新制傀儡人偶肯定是几月之前就跟木犀城的人报备了,木工人偶是个细致活,可不是几天十几天内说弄就弄得好的东西。
而云水谣的事却是一个月前发生的,这个一时间可就真的不好说究竟是谁利用谁了。
“平芜君子!平芜君子!”
刚安静了没一会儿,两人耳边又是一阵嘹亮亢奋的喊叫,得,合着这小八哥真是见了晏宫主一面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开了窍学人话都变得这么顺溜了。
听着这嗓子声音,黎千寻愣了一下,慢着,平芜君子?
他看了看晏茗未:“这也是你教的?”
晏宫主微微皱眉摇了摇头,他没应声,琐隐却从乱音坊那个水瓢胡同里钻了出来,大概也是听到自己养的小笨鸟喊人了,而且喊的还是他爹的号。
琐隐刚刚才见过晏茗未,这时候看到他并未吃惊,只是视线一扫又看到他身边的黎千寻,顿时一怔,飞快跑过来规规矩矩双膝落地行了个大礼:“师祖。”
随即那小八哥也拍着翅膀围着三人飞一圈,兴奋地跟着喊:“师祖!师祖!”
琐隐之前受烂柯结界影响,那时便已有灵脉枯竭的征兆,黎千寻如今又见到这孩子,安静腼腆又礼貌懂事,看着刚十一二岁的孩子满头白发,仍是一阵不痛快,点头应着赶紧让他起来。
琐隐身上的衣裳仍旧华丽,跟晏宫主这种低调奢华的灵线道袍不同,江家人穿戴一向是那种特别张扬的价值不菲,祖传配方,一看就是江上寒亲生的。
除此之外,琐隐胸前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白玉平安扣,通身剔透如水,两侧是整束的朱红梏灵线系成的小巧紧实的琵琶结,连在一个埋了血丝的水色丝竹玉炼成的项圈上。
平安扣长生结,系的都是父母祈愿,愿祐吾儿邪魔不侵岁岁平安。
黎千寻俯身捏着那个触手生温的白玉平安扣摩挲两下,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相比麟镇古宅那些被地狱兰吸食魂魄的鬼童而言,只是被普通灵体吞了寿数的琐隐还是有法子恢复的,只是,难了那么一点而已。
说到乱音坊隔壁的傀儡戏小戏台,琐隐知道的就比刚来这里一刻钟的晏宫主多多了,至于为什么那只小笨鸟会突然喊出江上寒的号,也跟那戏台上曾经排过的一出戏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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