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千寻面带疑惑看了看他身后的沈棋:“…这是喝傻了?”
西陵唯吸吸鼻子,皱了皱眉,看清他拉的人是谁之后又立马松了手,重新把自个儿屁股放回凳子上,胳膊一展歪着脑袋趴在了桌子上,也不看人,嘟嘟囔囔开始说话:“对别人家的孩子都好,才认识几天的人都整天惦记着往人家这边跑,什么时候管过我……”
西陵唯虽然喝醉了口齿不清,句子发音是模糊了点,可声音却一点都不小,这时候小厅里又安静,黎千寻把他说的什么一字不落全听了个明白。
他这回是实实在在的又懵了一次。
不止他,在场的所有人估计都懵了。
“一个没爹生没娘养的人,怎么可能会讨人欢心…我就是不如别人家的孩子乖不如别人家的孩子好……”
屋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黎千寻差不多也明白过来究竟怎么回事了,扶着桌边不由得有点发抖,他还没开口说什么,晏宫主一步跨出去拎着西陵唯的衣襟把人拖起来,一手抄了桌上一杯冷酒兜头泼了过去。
这人动作快到没让任何人反应过来,沈棋整个都愣住了,晏宫主把西陵少爷扔进他怀里,语气无波无澜,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冷冽:“带他出去醒酒,明天演武台不用去了,让他到观礼台找我。”
夜色已经很晚了,仙市也早没了白天时的热闹拥挤,两人回豢龙棋田的时候没有御剑,黎千寻心里像是被打翻了一锅浆糊,乱七八糟所有东西都被搅进去黏住拔不出来,闷闷的,不透风也不透气。
黎千寻被晏宫主牵着磕磕绊绊走了半路,夜风吹着忽然觉得有点冷:“晏茗未,欢儿是不是问过你什么,你跟他说了什么?”
晏宫主也顿了顿脚步,回身看着黎千寻:“那日抹掉欢儿的记忆,也是因为此事?”虽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显然他也早已猜到黎千寻之前说的“没什么”究竟是什么了。
黎千寻看着晏宫主忽然皱了皱眉,伸手过去在他身上摸索,腰间衣襟袍袖找了一遍:“碎玉呢?伍中元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所以你留他这么多年守在西门,他跟小兔崽子走得太近了!如果是他从小跟那孩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就不是抹掉一点记忆能解决的问题了…”
“阿尘,你别急。”
黎千寻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不是急,急也没用。”
西陵唯心里那颗种子原来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种下了,江娆的出现只是后来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是仍旧不知道江娆对他说了什么。
回想起来也是庆幸,刚刚饭桌上江娆一个劲儿的只顾着自己喝酒,没分心招呼西陵唯。
黎千寻咋舌对晏茗未道:“幸亏娆儿这次没有乱说话,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晏宫主微微蹙眉:“明天交给我。”
黎千寻苦笑一下:“西陵唯也只是趁酒劲儿发泄一下罢了,这些话他清醒的时候并没说过,你可别等他酒醒给他一个小火苗全给烧起来。”
晏茗未抿唇笑了下:“刮骨疗毒,不能怕疼。”
黎千寻回头瞪他:“合着不是你的徒弟你不心疼。”
晏茗未略勾了下唇角,笑得有些勉强:“欢儿现在是我的弟子,我心疼。”
“我说的不是西陵唯。”
晏茗未忽然停住,似乎是许久以前曾反复思考过的问题又因为新的契机被重新翻了出来,他皱了皱眉,犹豫着开口,语气十分艰涩:“阿尘,你是不是在他身上留了护灵符,把所有魂束侵蚀都转移到你自己身上了?”
黎千寻正想着怎么找理由不让晏宫主把事情连根捅给西陵唯,听到对方突然这么说,他却难受了。
晏宫主聪明绝顶,既然猜到了西陵唯身上有他的护灵符这事就不可能再任由他糊弄了,不再瞒着,但是也不用多说什么,黎千寻抓起晏宫主的手放在胸口给自己顺了口气,扯着嘴角笑道:“知道了就先别想着给他刮骨疗毒了,不然吃苦的可是我,我还要陪着你过下半辈子呢,不能英年早逝啊对不对?”
晏茗未紧紧扣住他的手,许久,声音有些发直:“我去找穷奇骨,期限之前一定要找到。”
黎千寻牵着他的手晃了晃,轻松道:“不用找啦,我已经知道穷奇骨在什么地方了,一个老朋友替我保存着,等我亲自去取。”
晏茗未整个人一愣:“…真的?”
数年间,穷奇骨的下落一直是个迷,而且还是个东躲西藏藏头露尾的迷,像个活物一般四处跑到处留痕迹,让人猜起来都不好下手,如今突然听到下落最飘忽不定的一个已经找到了,他都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才好了。
晏茗未其实一直很怕七灵被集齐,害怕在他做好准备之前集齐,怕四百年前的悲剧会重演。
所以他一直在找七灵碎片的下落,甚至比黎千寻还要用心尽心,也是为了好让最后一个,能永远握在自己手里,不被任何人知道,包括黎千寻。
可是如今,本就进退两难的境地里又突然从天而降一张大网,这张网上长满了带倒刺的荆棘,将他牢牢圈住,而且越收越紧。
如果说原来只是他不做出选择就可以永远停步在大祸之前,哪怕苟延残喘,甚至放弃西陵唯。
而如今却变了,这张网紧紧勒住他的手脚,他没得选了,没有人会等他调查清楚准备妥当,再不肯迈步,甚至那些荆棘刺穿的人也已经变了。
不是他自己,而是他最爱的人。
※※※※※※※※※※※※※※※※※※※※
诶嘿
心疼一下我家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