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案情就是如此,小人半句谎话也不敢说。”黄货郎跪在地上,语气急切地将这件事的首尾交代清楚。
“照你所说,你的姐姐姐夫本就是罪有应得,若不是他们勾结花船上的人,将客人送上去,也不会惹来这场官司。”范举耷拉着眼皮,得出了这个结论,他本来就不想蹚这趟浑水,听他说完前因后果,就更加不想掺和进去了。
黄货郎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没想到范大人竟和吴县令说的话一样,顿时一股巨大的绝望涌上心头,难不成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府去抄家了?
“可是大人——”黄货郎叫道,话还未出口,便被人打断。
“无需多言,此案是你姐姐姐夫有错在先,那韩秀才等人所诉罪状合情合理,吴县令的判决亦没有半分差错。本官念在你是救姐心切,不与你计较,你自回去便是。”范举说完后,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揭开盖子吹了吹,摆明是要送客。
“大人,在下有句话想说,还请大人听完之后再做结论。”一直安安静静做壁上观的楚辞出声了,他站到大厅中间,对上面的范举拱了拱手。
范举审视着他,良久之后心内稍安,因为他好像并没有在任何场合见过这个书生,想来并非什么家境殷实或才高八斗的人,只是写得一手好文章罢了。但,在这个地界,光会写文章是没什么用的。
“你既非苦主,就不要胡乱掺和进来了,还是快快回去读书,早日考取功名,再思为百姓出头之事。”范举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
楚辞笑笑,对他意味深长的话显然不是很认可:“多谢大人,不过在下今日是以讼师的身份过来的,大人手中的那份诉状正出自我手。”
“这也不是公堂之上,要什么讼师?”范举脸沉下来,这人既然不识好歹,那他也不必惜才。
楚辞道:“大人此言差矣,自大人拿到诉状开始,就代表着大人已经接下此案,既已问话,那就算开堂了。在下的苦主因为此案心绪震荡,有很多的地方没有交代清楚,自然得由我代劳,再将此案的疑点全部理清。”
范举压根不吃他这套,杯子重重一放,嘴里喊到:“来人啊,送——”
“大人难道不想剿灭水匪吗?据我所知,朝廷原来限定一个月内将水匪悉数缉拿归案,可现在已过去三四个月了,大人还毫无头绪,难道就不怕朝廷怪罪吗?”
楚辞紧紧盯着范举,他原本还想试探一下范举的为人再透露这个消息,但目前来看,还是直接把范举最感兴趣的事说出来为妙,不然恐怕会被直接赶出去。
唉,武官就是比文官更不讲道理些,楚辞在心底感叹着。
范举此时脸黑的可怕,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朝廷机密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大人不必多心,在下自有渠道知悉此事。现在有一个可以剿灭水匪的机会,就看大人信不信任在下了。”楚辞说道。
范举见他面不改色,心里更加怀疑:“你只随口一说,叫本官如何相信?”
“大人若不相信的话,可随在下去内堂一叙,届时便知真假。”
范举思忖片刻,说道:“你随本官进来。”
楚辞给地上的黄货郎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便跟着范举进入内堂。黄货郎茫然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面,心里不禁充满了疑问,这位寇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内堂里,范举也有同样的疑问:“你到底是何人,莫在此处装神弄鬼了!朝廷机密你又是如何得知的,你可知道窥探军情是要砍头的!”
“下官漳州府提学楚辞,见过范大人。”水师提督乃是从二品的武官官职,位同巡抚。上头虽还有元帅,但在这南闽省内,也算是一等一的大官的。虽说武官和文官的从二品向来不是一个等级的,但是楚辞这样的五品官到了他面前,还是得以下属自居的。
“你说什么?你就是楚辞?!你有何证据?”范举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打量楚辞的眼神有怀疑有惊讶还有一丝丝的忌惮。
这回轮到楚辞摸不着头脑了,他区区一个五品官,这位从二品大员至于这么惊讶吗?
“大人认识下官?”楚辞问道,一边又从胸口掏出证明身份的鱼符,待范举查看过后立刻小心地收回胸口。
“楚大人三元及第的名声在外,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过楚大人身为一方学政,不去整顿学风,反倒管起这事来了,你不觉得自己手伸得太长了吗?”短暂的惊讶过后,范举恢复了之前的神态,说话的语气还有些嘲弄。
楚辞没有在意,镇定自若地说道:“天下官管天下事,百姓尚知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下官身为南闽省官员,路遇不平之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让百姓蒙受不白之冤,更不能让作恶之人逍遥法外。”
“楚大人倒是讲义气。”范举轻哼一声,“只是你为何要隐姓埋名,若你在吴县令处亮明身份,想必他也会卖你一个面子,放了那船夫。你又何必让人来找本官?”
这楚辞为人狡诈,一番苦心设计于他,必定不只是为了申冤。
“大人不是知道了吗?下官此来还为了水匪一事。那韩秀才遭人蒙骗当夜,下官也在船上,机缘巧合之下,下官听到了一点东西,这才将他们与水匪联系上。”楚辞将当夜的所见所闻详细地告知了范举,见他脸色凝重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位范大人对水匪的事还是关心的。